黑色面罩下传出的男人声音是她所耳熟的人。
付锐。
遮盖面容的面罩一点一点化作黑色齑粉,飞扬在头顶,不肯离去。
一窝“黑蜂”之下,是掺杂几根白发的平头,是毫无感情波动的深邃眼眸,变密的黑络腮胡与灰色两鬓相连,内敛的嘴唇硬绷。
付锐手里的枪拉开,枪口指向身后心脏,同时抬起捏住幼种的手。
他沉默暗含不屑的表情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付芮脸色立即一变,压抑的愤怒怎么都做不到隐藏。不过,眼眸扫描结果提醒她,对方手里的枪是蓝星人技术所造的。
关闭。收!
她默声命令。
枪瞬间灰化,飞到她身边,她抬手牢牢接住。
付锐短暂的一愣,随即抽出一把刀抵在幼种头顶。
他的眼神上下扫视付芮,忽然冷冷哼笑,接着念叨几句他们都错了的话。
然后声音忽地一高,用目光狠厉地刮她的皮肉骨。
声音平缓,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当初我就该掐死你,不,是在你还没生出来时就解决掉你。要不是我的犹豫,他们一个一个都不会因为你而死。为什么死的就不是你呢。”
刀刃慢慢刺破幼种软圆的小脑袋,蓝色的星末散开在空中。
“哇哇!——”
“你把话说清楚。是谁死了?”付芮怒喝。接而想到一个女人,一个说舍不得她的妈妈。
付锐先是扫视她全身,好笑的口气隐含哀伤:“拼了命也要保护下来的异种,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生她下来的女人被吸血感染最后破肚而死,不知道辛苦养育她长大的男人因常年接触她身上辐射而病死。”
病死的男人。
她刹间想到一张饱经风霜却总是乐观的脸,接下一张脸是被病魔折磨到干枯的脸。
“他是被黑心药害死的。”她喃喃解释。
“他是被你害死的。”付锐黑沉的眼眸亮亮地刺向她,嘴里吐出的字犹如刀子。
她水亮的眼眸愤愤看着他。
“瞧你无知的蠢样。我来告诉你一切吧。”
抓住幼种后脑的手改握住肉乎乎的短脖子,微施力,哇哇哭叫的声音瞬间憋住。
付芮担心地看一眼幼种。
“你本是蓝星人的后代,寄生在人类肉身里。每个夜晚你都要从体内出来游荡。我大哥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你的身份,每夜都要出去找回你,再想尽办法留住你在他身边,以免你长时间远离,造成肉身永远沉睡。十几年积累下来,他的身体早就……没得救了。”
付芮头顿时发昏,耳朵深处远远地响起嗡鸣,“你很早就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你不去阻拦我爸爸。”
付锐五官皱起,很不喜欢她嘴里的爸爸两个字。对于她的质问,他选择沉默。
她似找到什么出口,“如果你早点介入,给一个安全的方法,我爸爸就不会死。如果你早点告诉妈妈,还有一个炸弹,她就不会受重伤,我就不会出现——”
远远飞过来的眼神,冷冽如电闪雷鸣中的一把血刀。
喉咙一动,咽下口中泛苦的腥味,冷静地声音响起:“付锐,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你引起的。你不该接下任务,来这里。不该答应蓝星人后又背叛,更不该带她一起来。那么多次机会,你都没——”
“你的激将法太低端了。”付锐冷冷说道。“空有一身能力,还不是被一招搞定。”
晃晃手中软软的幼种,摆荡的两只小蓝脚晃人眼。
付锐手腕滴滴闪动。身后,巨大的心脏亮起一片红眼。
他迎向付芮动荡的眼神,“那不过是障眼法。”
她和阿陀都被骗了。
哐当!
一把匕首丢在她脚前。
“听过削肉还母,剔骨还父吗?”
她的目光落停在匕首上。
“还给我们。窃贼。”
她猛地抬起头怒视对方,咬着一个字一个字:“我不是。凭什么!”
“你觉得你有选择?”
婴儿啼哭爆响。
它们是我们的希望……
阿陀的脸浮现又消失。
她捡起匕首,反射的光照白脸。
“你会放过它们?”
居高临下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她。
匕首慢慢对准自己的臂肉,抖动的刃尖抖一定,红血射溅。
一块小孩巴掌大的肉削落。
膝盖剧烈抖动,接着一弯,半跪磕在地上。
额头很快冒出汗珠。
竖起匕首,准备来第二刀。她的眼眸悄悄滑向付锐面庞。
沉如黑水的目光,正严肃地逼视她的肉,还有血流不止的伤口,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心思。
她看一眼对方手腕闪动的光。
只有她能看到的武器库出现,汗水越过眉毛滑落,双眨眼选中细丝。
“怎么不继续?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付锐讽刺地开口。
她抬眼看他,同时,细丝飞出,缠上对方的手腕。
完成后,刀刃高高挥起,向下作势挥去。
刃尖下到一半,转势飞向男人的胸膛。
付锐淡吐一声蠢货。
匕首撞到坚硬弹开。
三声落地同时响起。
付锐眼里的厌蠢一缩,转眼去看,整齐切断的手腕清晰映入眼眸。
——始作俑者付芮眉目忽地皱起:没有血?
地上躺着三物。
匕首,断手,金属腕环。
哼。
付锐面色不改,忽然斜视她,微微一笑。
“还是有点小聪明。”
断手一刹那消失,空中黑色微尘聚拢,拾起金属腕环。
不知哪里出来的左手接过。
付芮震惊,方才还疼的手臂没了感觉。
后面伸出的手才是他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