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烛火，两个人都躺下后，江怀辞闭着眼睛酝酿了好久睡意，人还是精神得不行。
太激动了，一个人在自在峰待了两年，即便他是顶着壳子的成年人，即便他时不时去师叔师伯们那儿串门，还是难免觉得孤单，现在终于有一个亲师弟陪他了！
江怀辞睁开眼，师弟应该睡了吧，赶了一天的路，他已经炼气二级了都觉得累，何况师弟一个凡人。
然而这时，江怀辞听见了隔壁床响起细微的翻身声。
咦，师弟也没睡吗？
他轻轻喊了一声：“师弟？”
谢逐流身体顿时僵住，慌忙开口：“师兄，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没有，我还没睡呢。”江怀辞温声问他，“我可以叫你小流吗？”
谢逐流重重“嗯”了一声。
江怀辞：“小流，你睡不着吗？”
谢逐流小声道：“不是的，我马上就睡了。”
“好哦，小流晚安。”
房内归于宁静。
安静，特别安静，就算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江怀辞睁着眼睛盯着房梁想，所以小流大概不知道，他异常的呼吸声听起来有多明显。
是故意控制得很慢很慢的呼吸声，小流定然觉得这样能减弱声音，可他不知道这份异样会更引人注意。
“小流你睡不着，对吗。”问句，却用的肯定的语气。
江怀辞突然开口，惊得谢逐流身体一抖。
他刚说了个“不”字，江怀辞又道：“虽然我才炼气期，但五感已经比常人敏锐很多了，更别说你离我这么近。”
谢逐流手指攥紧被子，过了一会儿才说：“嗯，师兄，我睡不着。”
江怀辞翻了个身，面朝谢逐流的方向，“是不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太习惯？”
谢逐流抿嘴，他一个小乞丐，以往有个能不漏雨的地方躺着睡觉对他来说就是幸运了，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毛病？他是怕……怕睡着后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他要被仙人收为徒弟了，小神仙一样的哥哥要当他的师兄！
是梦吗，他竟然想得出这样的美梦？
除此之外，他还怕……
“师兄，万一我太笨了，学不会仙术怎么办？”谢逐流终是忍不住，怯生生问道。
他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害怕，如果他学不会仙术，还能待在仙山上吗？师兄和师尊会不会让他离开？
若真是如此，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谢逐流惶惶不可终日，师兄对他越好他就越不安，恐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首先，应该叫法术不是仙术。其次，修道并非只学习法术。最后，师兄我和师尊修行的都是剑道。”江怀辞真想狠狠摸一把师弟的头，原来睡不着是因为愁思太重。
也是，吃过苦的孩子都很早熟，遇到好事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担心，因为经历过太多坏事，总觉得好事不该属于自己、不配属于自己。
“我们小流哪儿笨了，多聪明啊！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师叔师伯吧，当初我测你的灵根，那么多长辈都夸你的天赋好。小流以后肯定会成为特别强特别厉害的修士，只比师兄我弱上那么一点点。”
谢逐流正发愣，突然一阵凉风袭来，他的被子被掀开了，一个温热的身体挤了进来。
“来来来，师兄陪你睡觉，不许胡思乱想了！”师兄明亮的声音近在耳畔。
谢逐流倏然涨红了脸，说话也磕磕绊绊，“床、床太小了，会挤、挤到师兄。”临时放置的小床，只够躺一个人。
江怀辞：“那睡我的床吧，我的床大，睡我们两个绰绰有余。”
师弟拗不过师兄，于是两人换到了师兄的床上睡。
江怀辞合上被子，摸一把师弟的头，再伸手搂猫崽似的抱住他。
哎，洗完澡的师弟香喷喷软绵绵，还热乎乎，像个暖手宝。
谢逐流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本来就不困，被师兄一抱更睡不着了。
师兄为什么抱他，他太瘦了会不会硌到师兄，他身上臭不臭……
“还是睡不着吗？”透过照进屋子的月光，江怀辞看师弟眼睛瞪得溜圆，像猫似的，他琢磨了一下，爽朗地说：“这样吧，师兄给你讲睡前故事！”
“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国，皇后生下一个白得像雪的女孩……”
谢逐流的思绪乱成麻，师兄讲的故事他一句没听进耳朵里。
慢慢的，他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师兄的声音真好听。
在江怀辞温柔的声音里，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似乎也变得平静起来……
从那天起，睡前故事就成了江怀辞和谢逐流之间的固定事项，即便师叔师伯给他二人盖了个四合院，谢逐流有了专属的卧房，江怀辞还是每天晚上跑到师弟的屋里给他讲睡前故事，等师弟阖眼了后再回自己的房间。
直到云忘真人出关，正式收谢逐流为徒，直到谢逐流引气入体，也习惯了自在峰的生活，不再忧心忡忡，这件事都仍在继续。
最后真正宣告结束，是江怀辞发现他的故事库已经掏的一干二净，没有新故事能讲给小流听了。
……
“师兄无需在意，”谢逐流神色漠然，“往事于我如过眼云烟。”
如今想来，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很多他都记不清了，唯有师兄，同师兄有关的点点滴滴，他铭刻在心，时时回味。
江怀辞想伸手摸摸小流的头，谢逐流一个眼神飘过来，嘶，好冷！
唉，师弟长大了，不给摸头了，他还是去摸元宵吧，元宵给摸，随便摸，别摸秃了就行。
当晚，就寝时间。
元宵蹲在枕头边，两只眼睛咕溜溜地转，又和江怀辞就“进被窝睡觉”这件事对峙，江怀辞想到白天小流说的话，犹豫不决。
“喵呜~”元宵用毛绒绒的小脑瓜蹭他的手，一个劲撒娇。
冷不丁的，天边一道闪光，轰隆打了个响雷，淅淅沥沥下起雨。
“咪！”元宵尖叫，尾巴尖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又炸起一声雷鸣，它身体一缩，扒拉着两条后腿使劲想往被子里蹿。
江怀辞叹口气，不再犹豫了，扬开被子，放小猫窝了进去。
……
院子外，莫奈何蹲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面无表情。
“莫先生，看来你的行动没有什么进展。”脑里突然响起的电子音惊得他差点滚下树。
莫奈何很激动：“我靠，系统，你终于出现了！说好的穿书后随时给予帮助呢？！”
一穿进来系统就没了，不管他怎么呼唤都是石沉大海，幸好身穿自动掌握原主技能，否则他早暴露了。
系统：“抱歉，莫先生，我们这边出了点问题，正在解决。”
“我此次出现是向你播报进度，目前世界线崩坏程度20%，修复进度0%。形势急迫，还请莫先生提高效率，全力以赴。”
“我这不是在忙活吗，”莫奈何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忍不住吐槽，“这个世界怎么回事，谢逐流上一次卖惨的时候下雨，这一次也正好打雷，怎么感觉上天都在帮他？”
“莫先生，这是你的小说世界，”系统慢吞吞道，“它的世界意志由你的意志奠定。”
莫奈何：“……”你的意思就是，我的小说世界基是因为我基？
胡说八道，他是钢铁直男好吧！
算了，先不扯这个，这不是重点。
“我已经在筹备计划二了，这次肯定能行！”莫奈何信誓旦旦道。
系统响起毫无感情的电子音：“莫先生，祝你成功。”
-
两日后。
成功达成小目标的谢逐流春风满面，喜不自胜。
为了演好一只猫他不可谓不努力，比如噬天魔虎根本不掉毛，他每天不得不拔一撮毛下来伪装凡猫掉毛的样子。
又比如在发现师兄总是看几眼装沙子的木盆又看向自己后，他不得不在师兄跟踪他时特意演一出戏。此举颇为羞耻，好在师兄绝无可能得知元宵是他，倒也无妨。
元宵做的事，与他谢逐流何干？
至于撒娇卖乖，这些并非装模作样，皆是他的本我。
装猫实乃他此生最为正确的决定。
当元宵的日子过于快活、幸福，他都不想变回人了。
他飘飘然迈着猫腿进屋，正想找师兄撒撒娇，摸摸师兄的手，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师兄一个额头吻。
然而，一看清房中形势，谢逐流的眼神凝固了。
“喵！！！”
屋里为何躺着一只黑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