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的哭声还在耳畔,却模糊得很,有些杂乱无序,扰得人的识海极疼。可内心却比这更加烦闷,甚至是绝望。
她就像一块儿可丢弃的石头,旁人总劝、说在路上会被踢走,所以要躲进庇佑。可她为什么不能以经年累月之力,汇聚成一具山峰?
她可以。
消潇踹开抖着手要给她上药的小四。
小四被踢开,反应过来仍忙上前,膝行让他哽咽的声音发抖:“筱娘,求您。”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消潇居然有些恍惚,她看着那沾血的手掌捧着的瓷瓶。模糊间,她好像没有离开过金杖教,仍旧是那被挑断手脚筋,等待被吸走灵力的箫筱。
消潇将药夺走,声音嘶哑:“你走吧。”
小四的身形征住。
消潇道:“你已经有了新主,从今往后,无需再为我付出。”
“我是养大了你,但你的今后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消潇道,“不要困住彼此。”
小四的双眼瞬间涌上泪水。
他似乎要说什么话,但看着消潇眼下的乌青,和疲乏的双眼。那句“平安”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平安,消潇会有的。
小四想,但不是因为依附旁人。
而是由自己。
就正如他没学会“自我”,而失去幸福一样。
—
姜枕跟谢御正在看月色。
该说不说,金杖教虽然不处于高地,但很广阔,有面墙正对着月光,靠在边上,看景色正好。
但他们看了很久,那股岁月静好的劲过去,姜枕便开始有些无聊了。
谢御便牵着他在周遭闲逛。
看着谢御对路很是熟悉的样子,姜枕奇怪地仰起脑袋,问他:“你之前来过这儿?”
谢御“嗯”了声:“十四岁游历时,曾来过这里。”
“哦……”姜枕明白,“四年前。”
“那会儿的金杖教,你觉得怎么样?”
谢御认真回答:“不错。”
“与现在相同。”
“那你见过教主吗?”
“见过。”
姜枕来了兴趣:“他长什么样?”
谢御却说:“不记得了。”
姜枕瞬间蔫巴。
他跟谢御说道:“生死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教主他却并没有处理。”
姜枕道:“箫遐性格偏执,认为对消潇很好,其实是伤害,他也不适合当下一任教主。”
话转回来,便还是消潇。
谢御:“……”
谢御有些无奈。
姜枕太爱操心了,这本是性子良善,若节外生枝,谢御也愿意帮他担着。但谢御害怕其的情绪受到影响,就譬如现在这般,愁眉不展。
姜枕正在想事情,忽地发觉自己的步伐变轻,旋即腰间的手将他揽了回去,抱了起来。
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谢御单臂抱着姜枕,完全不费力气,但略微蹙眉:“太瘦了。”
而姜枕却没那么轻松。
他不矮,也有些身量,被单臂抱起来时,纤细的身子骨便跟破竹似的,没办法跟谢御平视,反而突出些高度。
这让他很不安,像在风中的弱柳,寻不到可庇佑自己的大树,总想低头去抱住谢御。
谢御看起来心情不错。
姜枕已经习惯了其不爱说话,纯做事的模样,内心叹口气,刚要说话,忽地感觉不对劲。
而谢御的神情也明显变了。
那是一道紧随他们的目光,如死寂的山般沉重,又带着经年蛰伏的阴毒。而抬起头,周遭却空无一物。
这样的目光让人熟悉,在八荒问锋出事前,姜枕还被他凝视过。
——管微澜。
姜枕利索地下来,沧耳瞬间开始地毯式的搜寻。然而返回的结果,却如他们所能见到的一样、什么都没有。
谢御道:“退后。”
姜枕:“……”
姜枕紧紧黏着谢御。
谢御没勉强,避钦剑“嗡”的声便出鞘,将空气划出尖啸,随即两道剑意往前方扫去。
砰!
那是方树干,此时剑意撞上去,立刻被削出几道深痕。树叶扑簌地抖落着,落了满地。
……
月光下,落得有些光秃的树干上,正站了个萧索的黑影。他的长袍被风吹得作响,斗篷下的双眼,虽然外形陌生,神态却在。
避钦剑迅速回到谢御的手中,他往前将姜枕遮住,目光凛冽。
管微澜露出一个微笑:“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