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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前往神树,路途中并未发生怪事。姜枕摸着手中的小鸡崽,触感绵软,心里也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迎着冰凉的雨丝入神。
假谢御最开始淋雨还很兴奋,后边彻底成了落汤鸡,一脸不乐意地掉队了。姜枕伸手要招他过来,谢御却面无表情:“不可。”
姜枕接话:“谁叫他把你的心事说出来了,对吧?”
谢御:“……”
姜枕转头看向假谢御:“来。”
假谢御便立刻像只小狗似的溜达过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能让姜枕在中间充当媒介。伞本就小,现下不仅挤,左右两边的谢御都各自湿了半边衣襟。
姜枕没觉得有什么,他思考着今日发生的事:“那个鬼修……似乎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当时,那几把飞刀虽然直冲着他们射来,但鬼修也应该知道能够躲开,而它的最终目的,应该就是那个婴孩。
但一个刚诞生的婴孩能有什么错?如果它的目的是想让风中残烛的老妪变成怨鬼,也大可一吓了之,不必这么麻烦。姜枕百思不得其解,却有一道奇异的思绪涌上心头:“他的面如纸扎,莫非是下葬的童男?”
假谢御也想了下:“难不成……它就是那个婴孩?”他本是这么一说,自己也觉得很是荒谬,可天边突然一道雷闪过,轰隆一声!响彻在耳畔,好似在应征他话的真伪。
谢御撑着伞:“嗯,或许。”
他看向姜枕:“翻拟的天地本不该这样混乱,但天道沉睡之后,怨气遍布,差池太多,他若想早日解脱,与幼时一别,有此可能。”
假谢御道:“是了,不然我是怎么出来的?”
“怨气连天的地方,人鬼都想解脱。可想回忆幼时,又恨不得再见一面。”假谢御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扔掉,拍了拍手。
他的意思正是姜枕借着他去看谢御的另一面。
姜枕看了他一眼,没再回话,他们已到了神树的跟前,话题也轻放了下去。在这里,他们未曾见到阿姐的身影。
看着雨中这屹立不倒的大树,姜枕眨眨眼,道:“神树可以消除贪念,解决百姓心中所求,便只剩安居乐业,吃饱喝足的想法。”姜枕思索片刻,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细密的刺痛蔓延开,“可为什么,他们却仍旧有所求。”
如果神树可以解决一切的愿望,那鬼修生前为何仍旧苦痛?姜枕心中祈祷、突地想起那野庙的血流成河,如果他们失去贪念,为何对长生仍有崇拜?
“谁让你的。”阿姐的声音突地打断了他的思考。
姜枕原本面朝神树,闻言回首,一袭红衣映入眼帘,让人惊心动魄。假谢御愣住,“是有三分像。”
阿姐骨相嶙峋如雪岭寒玉,鼻梁高挺直贯山根,一袭朱砂染就的长袍,行动似烈焰翻涌,却在袖口被收据于腕间的银鳞护甲,如出鞘的绯刃。
姜枕很快回过神:“……我自己走路来的。”
他这话说得毫无信息,阿姐皱了皱眉,语气很差:“你还知道带两个人来。”
“我让你留在客栈,你真心当耳旁风了?”
姜枕埋头听训:“没有。”
他还是想解释:“我们现在都是凡人,我不能让你单打独斗。”
阿姐气笑:“你能帮上什么忙?”
姜枕心里有些酸。
但阿姐并未将话说得太难听,她揉了下眉心,看上去是在忤逆得有些烦。姜枕紧张地埋头,准备让她再说自己几句解气,谢御道:“别这样说他。”
阿姐看过来:“我当然知道。”
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让姜枕过去,但是又有些生疏和不好意思。姜枕却已经乖巧地到了她的跟前。
姜枕眨眨眼,小声说:“阿姐,先去伞下吧。”
阿姐没带伞,被淋湿了不少,但她并不接受好意,还把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温和撞散:“淋就淋了,畏畏缩缩的。”
谢御走过来,将伞塞到姜枕的手中。姜枕便抿住唇,要给她遮雨。
阿姐烦躁地说:“说了不用,别烦我。”她往后看了一眼,“卫井怎么样了。”
姜枕道:“醒了,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会比常人要厉害些。”
阿姐:“还算是意料之内。他可还说了什么话,比如要将这只鸡崽弄死?”
姜枕:“……差不多。”
阿姐道:“倒还挺会想。”
姜枕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样倒让他有些焦虑,未熟络前有很多话都必须压在心口,现在能说上几句话,姜枕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姐道:“正事要紧,你来。”
姜枕问:“需要我做什么?”
阿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干事啊,你既然要出来就得办事,好好想这翻拟里面发生了什么。难不成你为了看他的改变,要等卫井几年。”
姜枕摇头:“不要。”
阿姐:“那就去干事,别愣着。”
姜枕:“……”
他像是会思考的妖吗!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假谢御也知道姜枕并不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忙地凑上前来:“我知道怎么做,无非就是将时候往后推。”
在阿姐的眼神下作弊,姜枕还是有点紧张的。
“怎么做?”姜枕小声问。
假谢御也神秘地说:“我小声点,你认真听。”
“嗯嗯!”
“就是,先这样、再那样,然后再这样那样,就大功告成了。”
“……”姜枕缓缓抬起迷惑的双眼,看着假谢御对他露出一个明朗的微笑。
“。”
添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