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好愧疚,就觉得是自己抛弃了施柏绿,就觉得是他对不起施柏绿。
“应该去看看他的情况。”春台听见自己对尚赫宇说。
“当然是要看的。”尚赫宇说,“不过不是现在,等我带你跟几个重要的人打完招呼,我们再一起去看。”
“那快点吧。”春台说。
尚赫宇重新打量起春台,他好像变了,他十分担心施柏绿,故而眼神光这样的灵动,整个人似乎焕然一新,连清浅的呼吸好像闻起来都是香香的薄荷味道。
“是我的错觉吗。”尚赫宇抓过春台的手指,“你很担心我弟弟?”
春台觉得没必要跟尚赫宇坦白,便说:“你弟弟在我们举办的宴会上晕倒,不该担心吗?”
实际上春台已经在考虑跟尚赫宇结束的事,但他在尚赫宇拿来的婚前协议书上签了字,他问:“如果我单方面悔掉这订婚,会怎么样?”
尚赫宇调侃:“你没看么?起码一年内你悔掉的话就很亏啊,怎么,是被别人的话影响了,觉得跟我这样的人走不到婚姻里去?”
春台又在想,跟尚赫宇在一起的话,就能让施柏绿存在他世界里。
他竟然自私地为了能见到施柏绿,不顾及了覃明珠的想法。
但五年的时间帮他验证过,只要施柏绿存在他世界里,他就有了热情、有了氧气、有了欢乐、有了真实、有了生命。
那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施柏绿在一起呢,因为他愧疚,愧疚到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像施柏绿所说,他抛弃了他。
既然五年前他放弃了他,那这便成为永恒不可磨灭的定局,如果他想破这局,那他一开始就不能放弃施柏绿。
再说他应该遵守这规则,他们这有缘无分的规则。他也不想因为自己,再让施柏绿心伤。
他希望施柏绿存在他世界里,他能偷偷地看,偷偷地祝福,他希望施柏绿能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切。
“不好说。”春台含糊尚赫宇。
“这回答挺好。”尚赫宇带着他往前走,“我喜欢一切突如其来的事。”
施柏绿被送到医院来,做过检查他还在昏睡。施印月看着病床上的他,五年里看过他这样躺着好多次。
她越发感觉她的儿子就像是从棺材里站起来的冷人儿,没有生机,就像一片被黑泥杀死的阴霾。
她心底爆出尖锐的痛苦,施柏绿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怪她,她不该送施柏绿去戒同所电击,不该叫施柏绿喝了那么多的中药,不该打压不该关禁闭。
她居然到现在才明白,她要的只是一个健康的儿子,而不是一颗棋子一个强大的筹码。
可如果施柏绿不晕倒呢,她大概又会改变想法,想着:我的儿子就该健健康康地拿到继承权。
总之她哭成了泪人,尚诚抱她到怀里,既心疼她也心疼施柏绿。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尚诚劝慰:“让儿子好好睡会儿,我们出去吧。”
尚赫宇带着春台来见施柏绿时,施印月靠在尚诚怀里哭睡着了。
尚赫宇就是看不惯他们这副甜蜜的样子,冷脸道:“要睡怎么不回去睡?”
尚诚跟尚赫宇说了句什么,春台没听清,他望向病房里,感到奇怪,只是低血糖的话需要那些大张旗鼓的设备吗?
“春台,你进去帮我好好看看弟弟。”尚赫宇说,“我心情不好,就先不进去了。”
春台点头,进了门。随后听见尚赫宇跟尚诚两个压低了声音在吵架。
他索性把门关上,再快步到施柏绿床前,脚步像两只飞不稳的鸟。
在他的眼中,施柏绿是睡着了,他站在施柏绿床边,仔仔细细临摹他的脸,觉得有个声音很吵,原来是自己的呼吸。
施柏绿英俊的样貌是画不出来的,施柏绿笑起来的样子……春台鼻子一酸眼泪就滴在了被子上。
他先是捂住口鼻平缓呼吸,再擦眼泪,袖扣刮过他的眼尾,凉飕飕的好似是一种谴责跟警告。
施柏绿醒来前,做梦了,对他而言那不是噩梦,而是他现在就身处的地方。
他在戒同所里,被绑在椅子上,白大褂在对他用电击疗法,他的太阳穴有电流刺来刺去,他没有光点的眼睛垂着,像个濒死的人。
紧接着他耳边又草长莺飞窸窸窣窣,春台,他听见他的声音忽近忽远……是他来接他了吗……
施柏绿醒了过来。
看见施柏绿的眼皮在动,春台急忙想把这好消息告诉门外的三人,可他迟疑了,他想跟施柏绿独处。
他转过身握住了施柏绿的手。
施柏绿虽然看见了春台,但眼神不聚焦,十分恍惚,他认为自己还在噩梦里,病床边的设备被他当做是戒同所的电击用具。
他认为春台小巧美丽的脸蛋儿,是那张修剪不整齐的照片上的。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春台就像他抓不到的一缕光线,可偏偏又出现在他面前,用一座温暖的花园引诱他……
他的太阳穴好像又在过电,可是舍不得闭上眼,如果这是梦,那梦醒了就看不见春台,如果这不是梦,那他醒来也看不见春台。
不如让他死在这里,永远不会清醒。
“施柏绿。”春台见他好像很不舒服,俯了身看他。
施柏绿咳嗽了声,有点反胃。春台捏捏他手心,“我去帮你叫医生。”
“春台?”施柏绿唤。
春台回眸,施柏绿黑沉的眼睛里有个席卷思绪的漩涡,春台看出他像是在梦游,或者是梦魇困住了他。
“春台。”施柏绿又唤。
春台就不急着去叫医生,打算坐下来时,猝然被他拽到了怀里。
与他对视,春台蹙眉自觉亏欠,他垂眼嗅春台身上的清香,轻声低喃,像对恋人耳语:“我们变成石榴树叶子了吗。”
春台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他嗅过春台的侧颈,嘴唇吻上春台的脸颊,再帮春台吃掉一颗泪。
“春台,你终于来接我了。”他闭眼,转而含住春台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