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太一细细端详,月神说道:“东皇阁下,要开始仪式么?”
“你先去星魂那里,本尊随后便到。”
月神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甘泉宫——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无患领着两名侍者通报后进入浴房,对正在更衣的扶苏道:“殿下,方才织造坊的公孙掌事过来了一趟,送来三件她亲手做的衣裳。天明公子的那件是一条包被,奴才已经另外叫人送去了。”
扶苏:“不错,拿过来。”
无患侧身让道,方便两名侍者捧着托盘上前,托盘上一大一小两件玄鸟纹外袍各自整齐叠放,叫扶苏瞧得清楚。
外袍用料是玄色锦缎,玄鸟暗纹栩栩如生,细看之下,还能看出用秦国文字书写的“秦”字。
“公孙掌事,只送了这两件?”
无患笑:“这倒不是,奴才听公孙掌事说,是每位公子公主都有一件,但唯独您与小公子的,她特意找王上讨了一样材料缝进去。这材料啊,您猜猜?”
等无患说完,扶苏早已衣衫齐整:“孤猜不着,直说。”
无患笑容更大:“是王上的头发!”
扶苏:?
菱余轻叱:“无患,你乱说什么话!”
“这可不是”,无患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说道:“公孙掌事说了,在她家乡,有将父母头发缝进子女衣物中,为之祈求平安的习俗。天明公子的那条包被,掌事也缝了她的头发进去。”
胡亥就在这时打着哈欠过来,贴在扶苏身上:“真麻烦,公孙娘娘怎么不把弟弟接走放身边,岂不是更放心?”
扶苏点他脑门:“莫要乱说,公孙掌事也是要忙大事的人,顾不上天明也是常理。”
胡亥蔫巴巴“哦”了一声,转而又开始磨人了:“大哥陪我睡,我可以陪大哥睡书房。”
扶·还想去书房看书·苏:……大可不必。
——阴阳家——
月神推开大门,进入密室,里面的人已经齐了。
金部长老云中君,共同担任木部少司命的双生姐妹,同样共同担任水部长老的娥皇与女英,火部长老大司命,以及土部长老舜君。
五部长老见到月神,各自行礼,脚下所站方位也不曾变。
而他们的站位连起来,刚好将一人围在正中央,只是这人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还是个小孩子,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躺在一张玄冰榻上安静到呼吸几不可闻。
这就是星魂——好吧他还不是星魂,至少在月神看来还不是。
月神步态优雅,刻意经过昏迷之人走到她的位置。
正在这时,东皇太一也来到了密室。
——嬴华嫚住所 坤灵宫——
夜已深,宫女来到公主身边,再次提起梳洗沐浴之事。
奈何嬴华嫚抱着铜镜不撒手,自我欣赏了一晚上都不嫌腻的。
没有办法,宫女只好退下。
最后,结伴而来的嬴玉嫚,嬴昀嫚和嬴朝嫚,三个女孩一起拉走了梳妆台前的嬴华嫚。
问及出门做甚?
女孩儿们笑着说今晚有月亮,要出去放灯。
——甘泉宫——
胡亥穿着寝衣,光着脚在书房里蹦蹦跳跳,心中小得意:大哥说要分开睡,结果不还是答应我一起睡,我果然是大哥最喜欢的弟弟!
“呼啦——”
新送来的袍子兜头罩在胡亥身上,扶苏将他抱起来,两人一起坐在榻上嬉闹。
胡亥用小脑袋拱着扶苏脖子,像在蹭人撒娇的猫咪。
扶苏将幼弟从身上“撕”下来,连人带外袍的裹进锦衾中,含笑看他挨着枕头就睡着,这才熄灭榻边烛火,轻手轻脚去桌案那边翻阅竹简。
按照他的猜想,百家武学都是从先贤典籍中找到的灵感。虽然先前在书架没有找到阴阳家的学说典籍,但提到“阴阳”二字,总是很容易想到道家的“太极”概念。扶苏缩了缩肩膀,忍耐着仍不停歇的疼痛翻阅着道家老子的《道德经》。
——阴阳家——
阴阳家密室的水镜里,可以清晰看到扶苏秉烛夜读的场景。不过不同的是,他们能通过水镜,看到扶苏周身若有似无的白雾。
舜君:“那白雾,莫非是秦国的气运?”
云中君:“若为真,那也太令人吃惊了。想不到长公子年纪尚小,竟早早得了秦国先祖的庇护。”
“那,我们做这个仪式,失败了怎么办?”
出声者是少司命中的白,她戴着冰冷面罩,怯生生开口。
“怎么会失败?”
她的孪生姐妹黑安慰道:“咱们这么多人都在,连东皇阁下都在,绝不可能失败!”
月神看向她正对面的东皇太一,道:“敢问东皇阁下,可是还有何疑虑?”
东皇太一:“之前,本尊已经连续推算了一月有余,始终没有结果。直到最近几日才测算到甘泉宫,偏偏,甘泉宫不止住了扶苏一位公子。”
这下众人总算知道东皇太一的顾虑了。
阴阳家推算天命也不是百分百中的。通常来讲实力和运气缺一不可,当实力够了,对面却出现多个相似结果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无非就是一时算岔了。
“那也……没事吧?”大司命不确定似的开口,拿出她认为强有力的证据:“以前的明君们不都最看重长子么?扶苏是秦王的第一个儿子,也一直表现优异。若他都不是,难道秦王会把秦国交给他娇宠的小儿子不成?”
众人:……有道理啊。
也许是最后的反问实在充满说服力,东皇太一也一时找不到其他话,于是他取出那缕扶苏的头发,控制它去到阵法中央,随即沉声下令:“起阵!”
“是!”×5
东皇太一一声令下,五部长老同时结印发功,脚下分别代表了五行的阵印也各自亮起,迅速联结在一起,向阵法正中央的孩子蔓延而去。
——甘泉宫 书房——
“怦咚—!”
心脏处传来异样时,扶苏第一时间捂住口鼻防止出声。
事实证明他很有先见之明,但对现状没有改变的用处。
折磨扶苏小半日的冷和痛全数聚集,此等折磨令扶苏满脑子都是“好疼”,他努力张开嘴巴,却不是大声呼喊,而是将玉佩塞进去咬住。
感谢父王赐下的玉佩。做完这个扶苏倒地不起也不忘庆幸,若没有这东西 ,他受不住了是真能咬舌自尽。
但是不行。
想到父亲,扶苏强忍着松开按住心口的手,他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了。手掌按在地面上,因疼痛而用力的手指,竟生生留下五道印痕。
今日他能被暗算致死,明日这手段就有可能用在父王身上!
面对足够将人折磨致死的疼痛,扶苏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来源于他的生父嬴政。身体里相连的血脉,是扶苏此刻唯一能握住的绳索。
必须活着,扶苏必须活着!
要忍住,要呼吸。
“怦咚—!”
要忍住,要呼吸。
“怦咚—!”
要忍住,要呼吸。
“怦咚—!”
“咔……”/“嗬……”
玉佩有了碎裂迹象,扶苏也成功开始平复呼吸的第一步。
不管怎么说是好事。扶苏脑袋抵着冰冷地板如是想。可惜,他还是昏睡了过去。
——阴阳家 密室——
“开头居然这般顺利,是个好兆头啊。”
对着阵法中央,那道痛苦挣扎的黑色幼龙虚影,月神如是说。
“月神”,东皇太一再次下达了指令:“入阵。”
“是。”
话音未落,更大的阵法展开,东皇与月神分站阵法两端,覆盖了五行阵法。
五部长老变更手中印法,动作同东皇、月神同频。
而阵法中央,真正的阵眼人还未醒,身体却开始上浮,与黑龙虚影距离极近。
丝丝缕缕的红线,从他胸膛处伸出,逐渐纠缠至黑龙虚影。
阴阳家所有高层,静默着注视这一幕。
——甘泉宫 书房——
书房的矮榻,距离读书用的书案算不上远,不过就是二十几步路。
相应的,距离扶苏不过二十几步路远的地方,正是已经睡熟的胡亥。
被娇惯到无法无天的胡亥呓语着,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他对长兄正在遭受的痛苦毫无所觉。然而也不知他梦中是见到了谁,脱口而出一句:“大哥。”
随着胡亥这声梦呓,罩在他身上的玄鸟纹外袍上,玄鸟眼睛位置一闪,飞出来一只燕子状小鸟。
小鸟振翅而飞,悬停在胡亥上方,小脑袋东张西望的。它很快发现了地上的扶苏,眼瞳也映照出缠绕在他身上的丝线。
小鸟俯冲过去,利用翅膀割断丝线。来回几个冲刺,硬是将丝线割了一半。
然而这几次冲刺,也将鸟儿的体力耗费许多。当它再次冲刺过去时,非但没有割断丝线,还反过来被切割成块状,无法恢复。
它要消散了。
鸟儿顿时急了。它没有实体,被切割了也不流血,唯独没有余力,再去保护扶苏。
最后,它还是化作光点消失。
不过它刚消失,这里又来了四只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