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无法在滴米未食、滴水未进的状况下撑太久的;苏更阑本身就病体未愈,加之地下环境幽暗潮湿使得他精神极度紧绷。身心俱疲,照理说他早该一命呜呼了。
“那几个陪我一块的玉骨暗卫呢?”他意识到了什么。
万尧清面色冷静,“他们的使命是护你安危。”再多的,就什么都没有说了。
苏更阑的眼睫轻轻煽动,心里很想问他们还活着吗,这么多天里自己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昏暗,血腥味,寂静。这就是无声的答案了。
“我们不能把他们留在这儿,他们肯定会孤单和害怕的。”苏更阑哽咽说:“我们出去以后,给他们厚葬。”
万尧清答应:“好。”
多日后的苏更阑才知道,他能挺过三天,全都是靠别人的血肉续命。
“他们无儿无女,无父母无亲朋,将军府是他们唯一的归宿。显阳城内没有墓葬地,那便就葬在宁安城,宁静平安,你家长的故土守护着他们,想必他们会喜欢,如何?”一只粗糙温热的手掌轻柔地覆盖住他湿润的双眼,“别怕。”
万尧清望着苏更阑脆弱的样子,领会到一件事,他的小苏先生总是怜惜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无家可归。
身为宁家的义子,看似有个安身立命的靠山,但“义”这个字就注定了靠山并非真正可靠,所以他时时刻刻都得绷着心弦为宁家奔波。
不论是看顾宁谦还是经营书阁与寂声楼,本质上都是一种讨好献媚。因为太害怕被抛弃,所以竭尽全力地证明自己能赚银子,而银子恰好是经商宁家最看重的东西……竭力讨好,才会被记得。
当宁老爷不知所踪时,苏更阑岂能不恐惧惊慌?
将军低叹一声,宽慰道:“即使你半只脚踩进了阴曹地府,我也能把你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
“阎罗殿既不敢收我万尧清,就同样不敢收你苏更阑。”
苏更阑打了个寒颤。他觉得他未免也太狂了。可不由得他多想,万尧清便又道:“宁家没了就没了,你还有我。”
“……”
“?”
“…?…?…?”
苏更阑先是感动,然后脸红,接着迟疑,最后警醒!
“什么叫没了就没了,你肯定知道什么,“宁叔现在是不是在你手里?!”
未等到回话,石像忽然崩塌,在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中碎裂出无数的小石块,“啊!”尖锐的棱角划过苏更阑细嫩的脸颊,顷刻间亮出一道鲜红的血口子。
来不及再说话,万尧清抱起苏更阑飞身远离正塌陷的深潭位置,“想必是他们在外面触发了什么机关。”
“外面的机关还能牵动里边?”苏更阑捂着耳朵大喊。
“所有机关都是互联互通的,里面找不到的出口,只能从外面想办法了。”万尧清暂时找了个不受影响的平地,细心铺好自己的大氅,再把手软脚软的苏更阑放上去,如同呵护一个奶娃娃。
苏更阑瞧着他一举一动,不禁老脸臊红,“那你和我一起被困在里边,不怕自己永远出不去了么?”
万尧清摸了摸他的脸。
地还在晃。
苏更阑语速慢慢:“你背负着家族的期望,你还有自己建功立业的使命呢……眼下很有可能和我狼狈的死在一起,不觉得这是桩亏本生意?”
穹顶上有更多碎石掉下来,一些残灰迷了眼睛。
将军轻笑,“我早该死了。当初是你不顾安危的救我一回,让我能活到今日和你死在一起,实在是赚得盆满钵满了。哪里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