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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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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祭酒祖上也是庶族,科考得了官位却并未打算教后代当富贵闲人,反比一般的世家大族更重视诗书教养,素来为寒窗苦读的学子推崇。

秦阙任这国子监祭酒可以说是世家大族和庶族子弟妥协后的结果,上一任国子监祭酒乃出自传《礼》的郑氏,汴梁世家联合保举,官家也同意了。不想,汴梁和周边地区的考生居然在科考一月前,大街小巷游起街来了,这可不得了,一连三日,将官邸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怜郑祭酒,新官上任位置都没坐热乎,火就烧到了自个儿家门口。

朝中庶族出身的大人们和闹市上游街的学子同仇敌忾,将这郑祭酒的事儿翻了个底朝天,要真说起来,他的作风说不上十全十美,倒也算正常,可哪里经得起一群人底朝天的扒。

最后还是官家拍板,择了秦家这么一个从庶族到世家的典范,算是个朝中的大姓们一个交代,更是让那些个寒门子弟看到,只要好好读书,效忠君父,就能过上金尊玉贵的体面生活。

秦阙深知,他这一脉,只有秦臻这么个嫡出的女儿,她悟性再好,天赋再高,却也因为女子的身份难当大任。他毕生所学都传给了徐昌宗这个学生,若保不下徐昌宗,秦氏家学无人传承,朝廷也将少一个可堪大用的人才。

但保下徐昌宗,国子监祭酒虽不是什么肥缺,可它是大颂朝选贤任能的关键,若是落到歹人手中,民意难达天听,朝政由世家把持,终成江山易代而权贵固化的局面。

他年逾五十,这位置,他也守不了几年了。

乾宁帝第三次质问徐昌宗时,秦阙出列了,在官家和百官的注视下,他脱下长翅纱帽恭恭敬敬放在一侧,撩袍叩首。

“秦祭酒这是何意啊?”乾宁帝尚在气头上,但是该给秦阙的面子一分没少,他深深看了眼秦阙,示意他不要插手此事。

于人君而言,当不惮诽谤,更该给臣子秉笔直书、直言进谏的机会,但于人子而言,为父母尊者隐讳,是在尽自己的孝道。秦阙如何能将错误归咎到乾宁帝身上?

这是一个不解的局,不死不休。

“回禀官家,”秦阙没有多看一眼徐昌宗,大理寺狱一别,便是最后一面,“徐修撰乃老臣的学生,他诋毁孙太妃实乃无心之失。”

“秦祭酒,你可想清楚了?”乾宁帝陡然站起身,不怒自威,殿内群臣俱是俯身在地,不敢多看天子一眼。

宋珒疏淡然地立在一边,同臣服的众人格格不入。乾宁帝只当他生性淡漠,做惯了冷眼旁观的事,目光在他身上并未过多停留,便听见秦阙苍老的声音。

“文远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他会这样执拗,也是因为他盲目地爱重先生,他年轻气盛不知分辨是非,才酿成大错。是老臣醉酒后胡言乱语,说了诋毁孙太妃的话,他不过依葫芦画瓢未加核查便记了上去。若论罪行,臣则远甚徐修撰!”

长久的静默被男人低沉的声音打断,魏简膝行出列,甫一叩首,便道:“秦祭酒同徐修撰当真是师徒情深。都说‘教不严,师之惰’,诋毁先帝嫔妃可不是什么小事,秦祭酒能为徐修撰做到此等地步,真是羡煞旁人。”

乾宁帝定然不会严惩秦阙,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当前的朝局。可魏简如此拐弯抹角说秦阙有意为徐昌宗顶罪,也是在给乾宁帝一个台阶,重新将罪责揽到无足轻重的徐昌宗身上。

就连朝中老谋深算的墙头草听了这话也得叫声好。

“秦祭酒爱徒之心确实动人。”乾宁帝冷淡道,很明显对臣子间师徒关系感到不满,尤其是这种关系表现得比君臣之情更加深厚时。

宋珒疏捻了下扳指,一言不发地看向秦阙。

“官家会错意了,”秦阙重新整理好放在地上的官帽,长叹一口气,“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徐昌宗有罪,那我秦阙第一个当斩!”

始终埋首的青年,自入狱后第一次在垂拱殿抬头,只见淋漓的鲜血在空中扬起一道弧线,和小时候先生带他去郊外所见的漫山红枫一样,洒在了金柱上。

“先生……”左手手背上留下两排血肉模糊的牙印。

*

刀刃很钝,竟割破了秦臻的指腹。

赵簌晚放下手中木雕的人偶,拉着秦臻的手带她去房间内找太医瞧一瞧。

自魏执这个疯子放她回来以后,她立刻找了常来崇华宫问诊的太医瞧。要说把昨晚失踪、被人下毒的事情瞒着宋珒疏,这是不可能的。

寄人篱下,处处都是宋珒疏的眼线,她不说,才是真的不想活了。

只是,说也讲究个说法。

“秦姑娘注意日日换药,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周太医替秦臻处理手上伤口后,收了药箱,正欲离去,却又被赵簌晚拦住。

“周太医,我真的没问题吗?”她颇为紧张地攥紧了衣袖,一副很是惜命的样子。纵使周太医一大早就给她检查过了,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保证没看出任何问题。

“公主若是实在信不过下官,不妨另请高明,不要耽误了病情。”周太医摸了摸长髯,显然是将她当作无理取闹的小辈。

秦臻也笑了,只当她怕疼爱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

初见赵簌晚时,秦臻只当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被规矩拘傻了的公主,然后就听到她替自己出头,还说了好一番真知灼见,羞得秦臻都不好意思了。可第二日见面时,她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拉着秦臻教她写字,写累了就怂恿秦臻一起雕木头人。

总之,和她相处很舒服。

被人用善意喜欢的目光打量的赵簌晚得寸进尺,在周太医离开后,拉着秦臻要去看话本子,临出门一脚,却见门口站着个潇洒俊秀的宋珒疏。

绯红官袍愈发显得他皮肤白净,白玉革带在腰间留出大片空地。这种宽大的革带配在身上,通常不显身材,甚至令人看起来臃肿宽大,可穿在宋珒疏身上,反倒衬出了他优越的骨相,风姿卓绝。

他有选择地忽视了赵簌晚满面虚伪的欢喜,还有无形中摇动的尾巴,而是对行礼的秦臻说:“秦姑娘这几日先回府罢。”

秦臻心中一动,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可她又不便多问宋珒疏。

“张晟,你送秦姑娘回府。”

接到命令的少年忙不迭躲过秦臻探究的目光,只觉得气运不佳,怎么每次都要把这种抓心挠肝的事情交给自,他心里自暴自弃地想,可行动起来一点儿也不耽搁,立马命人套车陪秦臻回府。

留下一个脸都笑僵了的赵簌晚独自面对宋珒疏的盘问,也不算盘问,因为宋珒疏只是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品茶。

纤长睫羽被水汽蒸得有些湿润润的,宋珒疏还是淡漠疏离的样子:“十四娘彻夜未归,是去见什么人?”

他好像总是什么都不在乎,却又满腹阴谋诡计算计他人。巨大的割裂感每一次都吸引着赵簌晚,想要将他这清高的面具撕开,将他所有的丑恶尽数袒露人前。

“二哥好没道理,”赵簌晚促狭地笑着,装模作样地耸了耸鼻,无法无天又没规矩,见宋珒疏眉头轻轻皱起,她笑得愈发真诚,“分明是二哥宫里护卫不利,才教我被歹人拐走了。二哥不先担心我有没有受惊,反倒无缘无故地质问我。”

红袍滑落,露出一截冷白腕骨,宋珒疏持茶盏的手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女子包扎过的脖颈,两指宽的纱布上洇出血迹。

“既如此,倒是孤的不是。只不知,十四娘如何从歹人手中死里逃生?”他饮了一口茶,湿润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难不成,凭你倒打一耙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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