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羿咬了咬牙：“你......”
叶柒道：“还是说，春决你不想去了，打算换替补上？”
“我没那个意思。”池羿别开脸。
“那你什么意思，”叶柒淡淡地看着他，“围观的人都录着呢，你是想闹到联盟去？让联盟禁你的赛？”
池羿沉默下来，呼吸微微欺负，脸上那几道被美甲划出来的伤痕还泛着疼。
路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垂眸看向一边，睫毛微微颤动，挺翘的鼻尖微微发红，嘴唇干裂没有血色。
叶柒见他这样也只得暂时放开了抓着他的手，狭窄的空间里，叶柒靠在池羿对面的墙上，烦躁地点了根烟。
池羿抬眸看他一眼：“我也要。”
叶柒没搭理他。
池羿咬了咬牙，只得先对他装个孙子：“今晚的事你别告诉教练。”
“还用我告诉？”叶柒夹着烟，烟雾从唇间逸出，“你最好祈祷一下那些人拍的视频没被发到网上。”
池羿抿抿唇：“现在怎么办。”
叶柒嘲讽地笑笑：“怎么办？你动手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怎么办。”
“我......”池羿自知理亏，抬手抹了把脸上飘的雨，“是我太冲动了。”
“要真传到网上，扒出来你是池羿，等舆论发酵起来也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事，”叶柒叹了口气，随手将烟掐灭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算了，先回基地吧，这个点估计也都睡了，明天再向教练坦白。”
池羿抬眸看着叶柒：“你不怪我？”
“我怪你有用吗，大不了我临时跟替补练练配合，”叶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啧了一声，抬手蹭了蹭他的脸，“脸上怎么回事？”
池羿被这莫名温暖的触感吓了一条，紧接着又扭过脸去：“被那女的抓的。”
叶柒将外套搭在他肩上，漫不经心地问：“那女的是你什么人啊？怎么打起来的。”
“我没打她！”池羿说，“你不信我？”
“信，”叶柒道，“你先告诉我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别等教练问起来咱俩口径不统一就搞笑了。”
安静的夜里，池羿没开口。
叶柒也没任何动作，仿佛池羿今天要是不开口，他就不带池羿回基地一样。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直到雨稍微大了些，池羿在原地烦躁地用脚尖踢地上的石子儿玩，片刻后，他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眼神盯着地上自己蹲下来的影子：“......她是我爸在外面养的小老婆。今天晚上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出来见她一面，我其实也是想借这次机会跟她彻底说清楚，我跟池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什么？”叶柒愣了愣。
“那个女的，是小三，”池羿淡淡地说，“也就比我大四五岁而已。当初我妈病重，我爸拿着给我妈治病的钱去给她买车买首饰——那笔钱是我妈之前当模特的时候一笔一笔攒下来的，全都被我爸拿去哄美人一笑了。”
叶柒看着蹲在地上的池羿，不自觉放缓了声音：“那你妈......”
池羿自嘲地笑笑：“我妈得的是食道癌，三年前走的。那年我十六岁，眼睁睁看着我妈在病床上断气。我爸却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花天酒地......第二天的时候我爸带了个女人回家，让我改口。”
“那女人就是今晚海底捞里那个跟你打架的？”叶柒皱了皱眉。
“嗯，当年她来我家的时候已经怀孕了，我对我爸很失望，但还不想把关系闹得那么僵，所以她在家的时候，我就出去上网打游戏，等晚上他们都睡了我才回家，”池羿说，“我很抗拒她，她自己也知道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这些年里她一直都想跟我爸领证成为合法夫妻，但我爸怕我为这个跟家里翻脸，所以结婚证就拖着没办。”
叶柒沉默着，听着池羿平静的阐述。
他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别人的故事那样。
实在是太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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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羿重重地呼了口气，淡然道：“袁艾凌恨死我了，因为我的存在，她没办法给她儿子上户口。我对家里早就失望透顶了，所以她在家里不管怎么找我麻烦，我都没搭理她，可......她太过分了。”
说到这里，池羿的声音微微发颤：“那天是我妈的忌日，我去了趟陵园，跟我妈说了会儿话，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家里在搬东西。”
他自嘲地笑笑：“一问才知道，我爸心疼袁艾凌住客房，说正好我妈的房间空着，要把家具全部换掉给她住。他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擅自把我妈留下的东西全部扔掉了，包括她的照片。”
叶柒静静地看着池羿，池羿腿麻了，从地上站了起来，甩了甩头上的雨水，那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我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只有那些照片了，可他们把它当成了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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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池羿从陵园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家里来了好多搬家的工人，正一件一件地把家具从妈妈的房间里抬出来。
他下意识拦住其中一个人，不太高兴地问：“你们在干什么？这是我妈的房间！”
“啊？我们不知道啊，我们就是个干活的，”工人一边忙活一边说，“是这家的男主人打电话找了搬家公司，让我们把房间里的家具都清空换新的。”
池羿按住工人手里的东西，逼停了他：“不准动我妈的东西！”
“这......”工人一言难尽地看着池羿，又看着一旁的男人。
池俊峰摆摆手：“你们搬你们的，我儿子叛逆期，别管他。”
工人一笑：“得嘞。”
然后又开始忙活。
池羿转而找池俊峰理论：“你要搬空我妈的房间？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一个小孩儿管那么多干嘛，”池俊峰不耐烦地说，“袁阿姨还带着个孩子呢，你想让你刚出生的弟弟一直睡客房？客房通风那么差，生病了怎么办？”
袁艾凌听见动静走了过来，温和地对池羿笑着：“小羿啊，这确实有点突然，也是我不对，我该早点跟你商量的，不好意思啊。”
池羿红着眼睛，怒道：“那也不能不经过我同意就动我妈的房间！”
“这家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池俊峰也怒了，抬手甩了池羿一耳光，“你平时就这么跟你袁阿姨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我这个爹！”
池羿捂着脸微微愣神，指着一旁的袁艾凌，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你为了她，打我？”
“怎么，我这个大人还不能管教你了？”池俊峰道，“平时就是对你太放纵了，让你养成了这种动不动就顶撞大人的性子！”
而此时又有一名工人抱着个没封口的纸箱出来，尴尬地开口：“这些照片和写真你们还要吗？”
池俊峰冷哼一声，看一眼那箱子里的东西，摆摆手：“不要了不要了，扔了吧。”
工人：“好的。”
“别扔！”池羿喊破了音，不顾脸上的疼痛，一把扑在纸箱上，眼泪不断落下来，吧嗒吧嗒掉在箱子里的照片上，急了，“不许扔！这是我妈的东西，你们不许动！不许动不许动！”
工人神情尴尬。
池俊峰却给了池羿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一口一个你妈你妈，你妈是袁阿姨！别一天天地在这儿给老子找麻烦。”
袁艾凌在一旁劝和：“老公，别这么说孩子，孩子还小呢，哪里懂那些......”
说完，她拉着地上池羿的手，满脸贤妻良母的样子：“摔哪儿了，我看看——”
池羿烫手似地一把甩开：“别碰我！”
池俊峰冷冷地说：“管那臭小子干什么，热脸净贴冷屁股。”
“他还是个孩子，以后会理解咱们的。”袁艾凌还是那副贤妻良母样。
池羿却觉得讽刺得要死。
眼前这个对自己热络的女人，实际上在池俊峰不在场的时候，动辄就对自己打骂羞辱，但只要池俊峰在，她就立马换了人皮，摆出一副温柔的模样，巴不得叫全天下人都知道她这个后妈当得多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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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叶柒轻轻开口。
“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了，我知道就算我再怎么跟我爸发脾气，他都只会向着袁艾凌，”池羿眼眶泛红，眼泪悄然滚落，“那天之后，我逃出了家里，当时我也不知道我要哪儿，正好GOW在招人，我就报名了他们的青训。”
叶柒：“三年前你也才十六岁，这说走就走的性子，倒是......”
池羿抹了把眼泪：“倒是什么？”
“没什么，”叶柒说着，轻笑一声，“你不是说是因为我才爱上电竞的么，看来那天是说谎了？”
池羿耳根一红，咬了咬下唇，小声道：“没说谎，你确实是我的偶像。”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