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过山龙拉着我去他好朋友建的新战队了，很正规，我在他们的指导下慢慢跟上训练，成了一个真正的职业选手，我们开始打比赛，城际赛什么的都打，战队也在慢慢走向更高一级，从次级联赛打到OTF，”冷予说，“我上过报纸，也上过本地的电视台，当时乐天还在经管系读大二，知道我这些年一直不联系家人朋友原来是在干这个，翘了课就往我们俱乐部跑，所谓的俱乐部，也只不过是这个不到一百平的老出租屋而已。”

他回忆往昔的时候还是很温润的。

其实当时乐天也不理解为什么他要选择这样一条路，他只说自己是因为喜欢，不过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

一个美术生，怎么可能呢。

但事实就摆在那里。

乐天嘴上嫌弃他放弃复读的机会跑出来打游戏，身体却很诚实，知道他们战队资金困难快要交不起房租，也知道战队的老板觉得看不到未来卷钱跑了，狭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一群涉世未深的孩子，冷予和过山龙莫名其妙地成了元老，担负起运营战队的重任。

于是乐天便瞒着冷予，偷偷兼职，在某个艳阳高照的上午杀进俱乐部，啪唧一声把自己半年来兼职的工资拍在桌上，大大方方地表示这些都是小意思。

那也不是很多钱，根本没法解决战队的燃眉之急，但当时冷予哭了，哭得脸都红了。

乐天说，你要是打不出成绩，就是愧对兄弟，将来要连本带利全部归还。

冷予保证自己的战队一定会站在巅峰。

那一年的世界赛是冷予和过山龙带着一群孩子硬生生挤进去的，是最后一个名额，因为战队没有赞助，像样的队服也没有，恰好过山龙跑出家门时穿在身上的旧校服还在，就拿出来找了裁缝，花了几百块请裁缝照着校服的样子做了几套衣服，这才有脸面上世界赛的赛场。

比赛的路费都是一大群人到处借钱东拼西凑来的。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

偏偏他们最争气，打了个季军回国，在当时，这个季军，已经足够轰动整个电竞圈了。

乐天拉着他们去酒吧嗨皮，开了一瓶所有人都没有喝过的香槟，每个人倒上那么一点尝尝。

这也是电竞历史上我国选手第一次获得世界级别的荣誉，冷予他们硬生生把国内电竞史的史册强行翻开了新的一页，自那之后许多赞助都找上门，俱乐部被眼光长远的新老板收购，他们有了新的队服，搬去了更好的环境。

“再后来我拿下世界赛冠军、国内首个电子竞技金牌，”冷予看着江升，“他们都说我巅峰退役太可惜，但是只有我知道我想干什么。”

江升：“干什么？”

过山龙也和冷予一样，拿到最高荣誉就光速退役了，战队老板又接连收购许多其他战队，组成了如今MOK的雏形，在电子竞技浪潮的不断翻涌下，越来越多的新鲜血液开始涌入，再到现在哪个战队原来是什么样，哪个战队兼并了哪个战队组成新战队，也早就在浪潮里成为过去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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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打算是先去其他战队当教练，等在业内攒够足够声望后，自己建立一支全新的战队，”冷予温和一笑，“那支新战队建成后，乐天考下了证书，说要跟我一起。其实我们都不知道这支战队会被带成什么样，不过至少——我不会让有天赋的选手再像我当年一样闭着眼睛摸黑，我创造最好的环境，自然要带最优秀的选手。这就是GOW建立的初衷。”

江升忽然有些哽咽。

“你很优秀，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冷予拍了拍他的肩，“但舆论的事情，我没办法帮你，这是你自己的劫，终究要靠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我能跟你说的只有这么多，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走上这条路的，既然你选择来到这个赛场上，那你就肩负了许多人的期待，这些期待来自教练、来自粉丝、来自任何一个烈焰颂歌玩家……”

“教练，我——”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退场，”冷予说，“无论是前进还是退场，都不会有回头的路可走。你在GOW一天，我就把你当家人看一天，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所以解约合同我就放在办公室，只要你想走，随时可以签，但是合同一旦生效，过去的所有就全部归零，无论你之前是不是我的队员，今后都跟战队没有任何关系，山一程水一程，你未来的路，你自己走。”

说完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江升站在这个老破小里，似乎看见了许多从前的影子。

他的眼泪轻轻滑下来：“教练，我也、一直拿你当家人。”

冷予没说话，伸手擦掉江升脸上的泪珠。

江升忽然紧紧拥住他，埋头，深吸几口气。

他汹涌地哭了一场，后来收拾好情绪的时候天快黑了，冷予把落灰的旧沙发收拾出来让他坐下来缓缓，紧接着自己开始整理这个老破小里的东西，扫地、拖地，擦桌椅，两个小时后，这里焕然一新，好像有了当年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在这里欢声笑语的投影。

江升冷不防开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冷予将架子上落灰的奖杯拿起来擦拭：“也不是想，只是看你当时太丧，正好我计划这两天过来把之前匆忙搬走落下的东西收拾干净，所以顺便带你过来瞻仰瞻仰电竞圈元老们的心路历程。”

“教练，”江升从沙发上站起，“我会好好打的。”

“行了，回去了，”冷予一手拿着奖杯一手拿着车钥匙，“饿了吗，一会儿叫战队的孩子们出来聚餐，拿亚军本身并不丢脸，而且本来就是韩国那帮人偷奸耍滑，你们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这一次没能夺冠，我们还有下一次。”

江升莫名有些打鸡血：“嗯！我们还有下次！下一次的世界赛，要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冷予笑了笑。

上车后他没有急着开车走，而是拿出手机登录微博。

【@GOW电子竞技俱乐部：鉴于世界赛结束的近段时间来部分用户对我俱乐部选手及其家属造成的恶劣影响，我方已将互联网上过激言论及家属所受伤害之证据保留，针对带头引导网暴的博主，我方已报案至公安机关处理，以下附上案件受理回执，网络暴力、人肉他人属于违法行为，必将受到法律严惩。望今后各位文明讨论，友善观赛。】

【GOW电子竞技俱乐部：{律师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