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羿披着浅金色的队服外套，居高临下俯视坐在沙发上的叶柒：“星海故意黏你，你还跟他互殴，你脑子抽了是不是？”

小队长骂起人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在意被骂的对象是不是比自己大，在他眼里只要操作不对就该骂。但要是教练训话，他会忍不住自己出来背锅帮队友一把，免得人家一个人尴尬。

“我错了，小队长，”叶柒抬高手拢住池羿的腰，“你坐下。”

“下一把我们用新战术试试水，双射手，”池羿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我一会儿去跟冷教说。”

叶柒就这么看着池羿，忽然笑了笑：“我听你指挥就完了呗。”

池羿一脸黑线：“你听了吗？”

“我听了，不信晚上回去看回放，我什么时候没听你的，”叶柒哄着他，轻声道，“小队长，小队长？”

池羿不语。

叶柒淡淡一笑，凑到他耳边，低声开口：“小队长，生气了？ADC都哄不来的那种？”

“你！”池羿耳根子一红，条件反射往后撤，结果已经碰到了沙发扶手，退无可退，“你……别离我这么近。”

骚死了。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偶像私底下这么骚，跟个土匪一样。

叶柒看着他的反应，终于不打算逗他了，伸手拍拍他脑门，随意开口：“太不经逗。”

“还不是你骚！天天没事干撩拨自己队友，你那些女友粉知道吗！”池羿慌不择言，又气又恼，“我真是粉了个什么爱豆！我当初眼睛挖出来喂狗了！你说说你来打职业干什么啊，净祸害人了。”

叶柒一顿。

两人沉默一阵之后就互不搭理了。

池羿满脑子偶像滤镜碎了，而叶柒却沉着心想着池羿那句“你来打职业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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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柒盯着桌上的矿泉水，被池羿一句“你来打职业干什么”整得哑口无言。

他的撩拨只是想逗着池羿玩，因为他觉得池羿单纯又天真，十九岁的池羿是一种叶柒自己都回不去的时光，叶柒在池羿身上看见的那股初生牛犊的劲儿，也是自己不曾拥有的——所以就被吸引，被迷住，喜欢上，忍不住想逗一逗。

可是，“你来打职业干什么”，确实扎了叶柒的心。

叶柒回想了一下，最开始遇到池羿的时候，只是觉得池羿才十九岁，却比当年自己十九岁的时候天真单纯，满世界里只有电子竞技和冠军奖杯，所以对于联赛的热情是直白的、不掺杂任何其他因素的。而自己十九岁夺冠的那一年，转头就被运营抓着去跑商务，被无限利用，甚至连转会都不允许有自己的想法，合同被卡，商业活动一个接着一个来，把叶柒对电竞无限的热忱全部颠覆。

在MOK的那几年是叶柒永远看不明白的那几年，当时他十九岁，陷入了一个怪圈，他在无限的商务活动里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钱还是粉丝，是冠军奖杯还是什么别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来打职业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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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柒叹了口气，再次看向池羿——池羿不一样，池羿出道的时候电竞已经变得热门，不再是玩物丧志。池羿的选择也很对，运气也逆天，去了这么个好战队。GOW氛围很好，冷予虽然严厉但总是很温暖，乐天沙雕又搞笑，杨诺言虽然总是绷着脸但心里还是爱着这个集体，夏冬很傻，李恩希话不多但是一直在为GOW默默出力，运营也不会拉着他们一直干他们不乐意的事情。

“你怎么了？”池羿转过脸，猛然对上叶柒的视线，还觉得叶柒眼睛有点红红的，“不是，哎，我就凶了你几句，你不至于吧？”

叶柒深吸一口气，笑笑：“没有。”

“那你怎么……”

“我就是忽然觉得你运气不错，让人羡慕。之前你不是因为我叫了蔡蔡一句队长而生了半天气吗，”叶柒说，“我十九岁的时候满世界都是接不完的商务，夺冠以后训练赛没打几场，被运营无限包装，一到转会期身价就被抬高到离谱的程度，没有战队敢买，在那里当了三年招财猫。那时候我都分不清我想要的是钱还是冠军，也不知道自己一气之下离开家里投身电竞到底是为了什么。”

池羿被他的话题带跑：“然后呢？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没有生气，我那晚就是开玩笑的。”

叶柒自然地揽过他：“小队长，你不是我粉丝吗？你不想知道偶像的过往？”

“想……当然想，但我觉得，”池羿顿了顿，“如果说起这些会让你不舒服，就不说了。而且刚才我，我不过就是凶了你一下，你怎么就发散思维想到这一层了？偶像，你不带这么敏感的。”

叶柒轻轻一笑：“那你到底想不想知道？”

“想。”

“十九岁的时候MOK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势，当年的运营不懂怎么带孩子，我们那一批选手就成了牺牲品，”叶柒说，“我和蔡一阳感情好是因为当年他很照顾我，有一次我半夜发烧，他刚结束训练，发现之后就背着我去诊所挂水，陪了我一个晚上。后来我因为接太多商务，很纠结电子竞技到底意味着什么，一度不想打了，也是他陪我熬过来的。所以……他在我心里很重要，我叫他一声队长，真的不算什么。”

池羿了然：“那天晚上你们是在——”

“交流感情。我的合同能被放出来也是他争取的，不然我都见不到你，里头门路太多，我就不跟你说了，”叶柒忽然揉了揉池羿的头发，“小队长，其实某种程度我羡慕你，是因为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只管专心比赛就行，有好的战队和好的运营，已经比大部分电竞选手都幸运了。”

池羿一滞。

叶柒揉着他的头发，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我来打职业是为了什么，当年我在商务活动里被安排得晕头转向，总觉得我看见的电子竞技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所以小队长，你的时代比我当时要干净得多，你觉得我打职业，应该为了什么？或者说，我该为了什么而打职业。”

“你……”池羿终于想起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忽然有点内疚，“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我就是问你，”叶柒真诚地看着他，“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打职业。当年蔡蔡和我说，我们之所以打职业，是为了梦想。但那时候我没有梦想，我真的就只是为了打比赛而打比赛。”

池羿不得不跟着认真起来，忽然有点心疼眼前的叶柒。

他恨不得自己早一点遇到叶柒，然后冲上去大喊，我是你的粉丝！你要为了我坚持下去！

太中二了。

池羿摇摇头，甩开自己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看着叶柒的眼睛：“那现在你觉得你还是为了打比赛而打比赛吗？战队有心理咨询师，要不你——”

“池羿。”叶柒淡淡开口，但再也没了下文。

“叶哥，”池羿认真地看着他，“既然今天都话赶话聊到这里了，那我能不能说一句。”

叶柒微笑着看过去。

池羿说：“我不知道你会因为我一句玩笑话而这么纠结。这是我的错。但是关于打职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说你以前没有梦想，就只是从家里跑出来打游戏而已。那……现在你可以为了我而继续热爱OTF职业联赛的舞台吗。”

“什么？”叶柒当即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现在你可不可以为了我，而继续热爱OTF，”池羿神情很认真，也很小心，“我是你的粉丝。一开始，我从家里出来，第一次踏进这个圈子，也很迷茫，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选择了这条路，但后来你夺冠了，我心里就有了想法——我觉得这个人真厉害，我也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叶柒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他又开口：“只可惜，我是个打辅助的。不过我当时就想，哪怕我打辅助，也要混上首发，只要我成为了GOW的首发，就可以跟你同台竞技，这样也算追星成功了吧。但谁知道你那一场……算了算了，不提了，反正我交代了，我打职业是因为你，我热爱OTF是因为你。”

“所以呢？”叶柒问。

“所以，麻烦你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不管遇到了什么，都要为了我而继续热爱联赛舞台，”池羿天真地扬起下巴，自信地说，“因为我是你粉丝，你就是为了粉丝也得热爱下去吧？”

“有道理，”叶柒思索一会儿，拍拍他的头，“小队长见解独到，值得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