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歌蹲下身子,瞧着几近透明的红翎,“记住我昨晚的话,投个有宗门护着的城镇,别去上阳宗,实在不行就待在鬼域别投胎”
“姐姐……”红翎睁着大眼,似舍不得,见千歌又叮嘱了一遍,才点头道:“我记着了,我会试着向鬼差求情”
灵魂愈来愈淡,直至最后珠子内空无一物,这场持续没有多久的超度终于完成。
领头的僧人站起身,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就要回去。
“贵寺住持身体可好?”知微淡淡开口,手心炽红火光闪过,“可有意见一面上阳宗遗孤?”
瞧见不同寻常的火苗颜色,带头的僧人面色一震,继而双手合十,“施主请随我来”
知微牵过千歌手心,跟随领头僧人踏进庄严古朴的寺门。
偏路小道上,周围树荫环绕,桐柏盎然,路过鼓楼,再走一段距离,就到了住持的住所。
僧人通报后,带着神情严肃的千歌跨进院门。
院门重重地合上,僧人退出去后,千歌站在空落的院子里,神色复杂地盯着房屋内背着她的老态龙钟的住持,抱拳行礼,“晚辈千歌,特此叨唠”
“是千歌啊?”古墓般的眼睛睁开一丝,狂风乍现,卷起落叶冲向云天,浑厚的威压铺散整个院落,原本看着快要圆寂的老僧不过眨眼之间就出现在千歌跟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抚上她手腕探入灵力。
苍老的声音后至,住持撤了灵力松开千歌,“灵池异动,孩子,是不是很疼?”
千歌惊讶地睁大眼睛,自从靠近奉德寺,她从没表现出这种疼痛,竟被看出了?
“也好,于你有益”住持叹息,没再解释原因,又转身走回屋内,重新归于沉寂。
千歌见他又变回苍寂的老僧,坐回蒲团后似乎不打算说话了,遂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道:“上阳宗失责,未能守住人魔边境,今神界式微,妖魔祸害苍生,千歌力微,恨无挽回之能,听闻大师昔日与炽阳神交好,特此拜访,望大师能指出一条明路”
老僧枯寂许久,就在千歌以为他真不打算说话时,却听得一声深深的叹息自他身上传来。这一声叹息为陨落的神君,饱含了无尽的悲切与沧桑。
千歌忍不住潸然泪下,想起那个人人传颂的炽阳神。
叶君弦,少年天才,自修炼成仙,感苍生受妖魔侵扰之悲痛,遂受天道召唤飞升成神,任五行之首火行之职,命炽阳,建上阳宗共守人魔边境,护得人间万年和平昌盛,今一朝败落,妖魔反噬,人间凋零。
“君弦他啊,怎会愿你赴死呢?”
说得是千歌,老僧却目含怀念,念起那个消失的神君,彷佛记忆里那个恣意洒脱的少年不曾离开过似的。
千歌哽咽,脱口道:“君弦他…..”后反应过来,改口,“炽阳神为苍生为民,身为上阳宗人,自该继承他的意志,为这世间奉献最后一丝力量”
周围一时沉寂下去,千歌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大师万不可入妄!魔尊已被镇压,猖狂世间的妖魔并非不可战胜!”
千歌言轻,对修为深厚的高僧毫无作用。
神界武神亡有七成,武神之首的五行仅木行未陨,却因犯下业障被囚;仙界更亡不计其数,仙界之首洛九渊仙陨,甚至上阳宗本家也遭得大难。
如今修为高深的仙君少的可怜,妖魔得力量之迅速,神、仙两界修行缓慢,后期势必因实力落下遭得妖魔大举反攻,届时别说人间,神界恐怕也难以避免。
老僧已预见未来的腥风血雨,这世界当真是再没有希望,“天道何在啊?”
“大师!千歌知自己言轻,只是……只是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大师能否……能否再坚持坚持?”千歌心态几欲崩溃,自南陵城醒来至今,她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里建设,今得遇见大师,原以为会得到一条明路,岂料竟连大师也对未来不抱希望了?
院落空寂,风吹撒树叶,带来许多荒凉。
“大师……”
久得不到回复,一丝绝望悄然升起,逐渐蔓延到四肢,千歌一时撑不住,就要栽过去,被单手捞起。
“无尘,你当真以为这世界没救了?”冷若寒蝉的话语自身后传来,千歌还陷在悲怆的情绪没有回神,听闻此声,难得怔愣一瞬。
威压直击老僧,得抵抗后势力更猛,只压得其抬不起头才稍缓,知微将怀里人提起来双手抱着,目光寒凉地眺向远处之人,“如今,由我和你对话可还言轻?”
威压撤去,老僧一往枯寂的脸上震惊之色难掩,仙神两界何时出现了如此修为高深之人?
知微垂眸,让怀里人陷入沉睡,才将注意放到无尘身上,“你说天道何在?又可知这世界重启了九次,甚至求不受此间规则约束的异世之人干扰世界运行,只为找出一条生路?”
无尘怔愣片刻,却未复有希望之色,悲痛难掩,这个过了上万年已喜怒不形于色的高僧,如今竟像个普通人一般单手捶地痛哭,“既如此,为何?为何对抗魔头时不曾出现,那样君弦他也不会……”
知微冷眼旁观他的失态,直至其情绪平稳一些后才冷声道:“六道之一的魔界,如何察觉不到不属于此间的外人?这世界坏就坏在给予了魔界和神界同等的力量,却赋予魔界不灭之道,正邪不对等”
言语如此犀利,字字珠玑,扎得无尘无力反驳,几欲呕血。
“无尘,我只提醒你一句,百年后魔尊会冲破封印,届时青云山顾家独子顾玄,将继承天道意志,斩魔尊于魔渊之上,你,可还舍得入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