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建业先是向后偏了偏头,无奈地闭上眼睛。
仿佛说出这句话需要很大的勇气一样,他把手捏成两个拳头。
“这种事情,让我说出来实在太残忍了。”
“它还牵扯到了我的亲弟弟…”他抿了抿嘴巴,没有继续推辞。
“想起来好笑,我当初一个人离开娘子山,到县城的时候,还以为可以永远和那个地方摆脱关系。竟然五十岁了,还要再回忆起来那个地方。”
“我记得很清楚呵,我还记得也是一样的节气,也在五月份,我们村子里会在短短两天之内死去将近大半人,也是他们自己作的孽。”
说到这里他又闭上眼睛,像是不愿记忆里的场景再次重现在眼前般:
“在娘子山这里,很久以前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没有修建水库,这里一块到了将近五月份,夏天的时候,旱灾或者洪水多,很久以前,每年会选一对即将结婚的夫妻,当中的女方,会被像送上山的新娘一样,办一次热闹的祭拜礼,游山,抬轿子,附近的神婆也要请的,就是为了祈祷明年风调雨顺,第二年,还愿让夫妻也结婚就完了。“
“这本来不是什么坏事,可最终却演变成下流的习惯——本来我们村里面适龄的女的就不多,巴不得这些人早结婚,这个习惯早年也就是让女子自己选自己的,结婚与不结,横竖自己决定,本来就相当于每年选一个次年结婚的夫妻,风风光光办一次贺礼,高兴还来不及。”
“可是到我十岁左右,就变味了,那几年洪涝干旱特严重,男人走的走,女人也嫁到别村,村子里除了大户,还剩下的就只有光棍,还有一些家里没男丁的女人和寡妇。这些光棍为了早点结婚,给村长送钱,送粮食,干农活,一个个赶着来不及,都是为了想着每年的祭礼之后,能够让自己成亲。这下每年本来自愿的祭山神,倒不像是祭神,像是给人逼着结婚送老婆。”
“刚开始也就是一些本来自己条件就不好的,像是家里没个助力的女人,能结亲实属勉强,也就不存在什么纠缠。”
“直到年年都这样,村子里还没结婚的老光棍,好吃懒做的,尽只想赶着这个由头娶亲了。”
“可是村里面的适龄女人本来就不多,寡妇和年轻女人都分配完了,他们还是打着光棍了。”
“后来这群人就动了歪心思,盯上了我们村里当时一个女青中年,她是当年上山下乡后,来我们村子里面定居的,她身体不太好,干重活都够呛,最开始他们只是说,那个谁谁看起来一个病秧子,还不快找个人嫁了。”
“后来调侃说多了,这些人就真动了念想。“
“好死不死,村里面为首的一帮人里,有个诨号叫黄皮子的地痞光棍,靠勒索抢钱度日,他是从开始就看上她了。一股脑地给村长送这个送那个。”
“光村长一个人同意还没用,这村里面眼馋她本来就作为知识青年最开始分到的房子田产,慢慢有意无意地也给她提起来结婚的事了。“
“本来这个女人自己劳作,也不是不能完全生活,村里面的人却借口她不需要那么多田,一点点的把她家的东西拿走了,田也是一块块得让出去,到最后不靠着几家人接济,她可真要饿死了。”
“就是被村里的人欺侮成这样,那个女人倒也还只觉得能活下去就可以。”
“可是黄皮子哪里会放过她,三天两头地夜里敲门,搞得她不得安宁,又往外传她有个丈夫,被她药死了,这下子这女人更难办了,村里的人本来就瞧不起她,更加逼她结婚,要么连饭也不给她吃了。话说回来,这还都是黄皮子和那一群老光棍干出来的好事。“
“村里的人也不是都不知道,只不过谁又愿意去管呢,一个没亲没故的人,她死了村里还少一张吃饭的口,更别说当时那种旱涝不保收的时候。”
“直到我大概二十岁那年,那女子被逼得实在没有任何办法,要和黄皮子在第二年成亲,可是黄皮子哪里等得到第二年,刚做完巡山的祭礼,就给她强行送回了自己家。”
“可黄皮子哪里是个人,过了半年,竟然把他那群光棍兄弟也叫到家里面去。”
“唉…”
阳建业说到这里停顿了好长一段,他睁开眼睛,加快了叙述的速度。
“后来,到了第二年摆婚宴的时候,那女的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连脸上都可以看得到伤口。“
“你们村里的人也不去管管吗,还有王法吗,那个时候也有警察吧?”
李子琪气愤地问。
“想管啊,我们也没那个实力,黄皮子和他那些拜把兄弟一起,是村里面壮年青年最能打的那一批了,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呵。村里互相包庇的事情多了去了,去县里的路还得有几十公里,想去报警,只怕在路上就被人家杀了也不知道。还有的村子里的男女,自己过的不如意,也想找她当出气筒,那个女青年竟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到了黄皮子和她成婚那一天,也就是惨案发生的那一天,她竟然主动办起婚礼酒席来。”
“也是个命苦的,难为她那样,还要自己操办自己婚礼的酒席。可这也不是好事,她一向看起来又软弱又什么欺负都受得了的样子,谁能想到呢?”
“谁也想不到,全村人都来参加的酒席上,每道菜都给加了点东西…”
话说到这里,也无需继续说下去了,我想,那些菜应该是被那个女人用作报复,加入了毒药吧。
可是是什么毒药能够毒死村里一半以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