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渐渐驶向深海时,他们在甲板上集合。
西索对剥落列夫说:哇,你是练拳击的吗?有机会教教我这个绷带怎么缠的好吗?好酷啊!剥落列夫:我的行李箱里就有绷带,这个关键是松紧度啦。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西索对库哔说:哇,你在吃什么?哪里有的拿?哇,轻食餐厅已经开了?等一下带我去好不好,你吃的这个油煎绿色西红柿最好吃了。剥落也一起去吧?
西索对富兰克林说:哇,你是小汤的师傅啊?法兰你一定很宠他吧,他一直夸你来着。这么可爱的徒弟,不如送给我吧。法兰:不了,谢谢你。
西索的笑容明艳动人,红发和牛奶冻一样的皮肤好像会发光。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家伙啊,他想,很容易就跟在大厅里只打了个招呼的伙伴拉近距离了呢。他是想加入旅团的,几次三番推脱是他的本性。他是喜欢欲擒故纵的那一类人。玛吉和派克也和他们在一起说笑。他本来想着的是,既然等待被邀请,那就不要显示出在船上有很多熟人,女士们应该假装和大家不认识。然而飞坦一语道破:如果他们认真在调查玛吉和派克,那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我们那么多人都已经去过她们房间了。
关于团员之间的联络问题,他也曾经想过拜托库哔使用他的能力,为每个人复制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小物件。只要它们各自形状不同,库哔就能在使用圆的时候知道谁在什么位置。可转念一想,这么做不正违背了全员登船的初衷嘛,那样一来,至少库哔无法做一个简单快乐的乘客了。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笑了,满眼都是流动的火焰一般的红发。
从布置了疏落有致的热带植物的甲板上抬头看,无数块六边形玻璃把头顶的天空分割成碎片。那是广阔海洋上的正午天空,有阳光有白云,偶尔还有几只信天翁展翅滑翔而过。这片天空被分割得如此细碎,让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巨大的蜂巢里。还好未来两星期里,海中巴比伦将靠岸三次,到时候会有车带乘客们去景点观光。脚下有微不可知的轻柔晃动和起伏传来,是由于海流冲刷船体还是由于怪兽一般的发动机在运作?一丝焦虑和压抑感慢慢爬上心头,不知道离下一次呼吸到这蜂巢穹顶外的空气还有多久?
西索最终还是和他交换了房间。芬格斯推门进来的时候一脸失望,而抬眼看到他正在打开行李箱的一瞬间,脸上的失望自动增厚一倍以上。他想起刚和西索认识的其他成员,他们能那么愉快地就一些小话题交流。与之相比,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我没找到线索。”芬格斯闷闷不乐。
能跟我说话就还好……他卑微地想,要是芬格斯回来看到的是西索,会不会让他觉得比较开心。“耐心等等看,派克她们说不定有机会深入调查。”
“我连厨房都去过了,没见到有人在做特别料理。”
这个思路真清奇,不过的确能从某种程度上证明第四王子没在船上。“我也想赶快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但我们现在只能等。在派克她们……”在她们受到来自整容贵妇的任何邀请之前,我们就先享受吃喝玩乐的邮轮生活吧。然而芬格斯可不会等他说完这么冗长的安慰之词,瞪着大大的眼睛打断他:
“你刚才说派克调查什么?”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享受生活,他索性不再去想和王子做买卖的事,每天一睡醒就开始盘算中午吃什么。早餐是上一次合起眼睛睡着前就想好了的。这种生活还真是令人以光一样的速度退化啊!今天当他睁开眼睛时,似乎要花更多时间才弄清楚自己正陷在谁的羽毛枕头里,枕头又放在谁的床上。他挣扎着摸到行动电话。信号是早就没有了的,但当它是个时钟和日历用用是很好的。
电话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一拉之下才想起昨晚在给它充电呢。嗯,是给它充电来着,他想。紧接着就想起西索的电话了。登船那天集合,然后散了,然后他们几个去轻食餐厅吃饭。西索拿起一个迷你汉堡后忽然花容失色:糟糕,我忘带充电器了。还没等别人出主意,他又恢复了正常:没关系,反正马上就没用了,关机就好。
他握着电话的那只手,手臂搭在额头上。他感到额头隐隐发烫,刘海滑落在两边,额头正当中的那个贴着手臂。自从后背的蜘蛛刺青上自动出现数字,他两次丢弃了黑色的硬币之后,额头上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仿佛那个神秘力量进入了休眠。既然不知道“它”是什么,那么就希望“它”永远不要醒来吧。他宁愿就这样,身体上附着两个来路不明的符号聊度余生。就像带癌存活一样,他想。
他带着这种略嫌沮丧的心情翻过手腕来看时间,跟着吓了一大跳,自己居然一觉睡到傍晚。房间里真清静,亲爱的室友芬格斯肯定没有在,否则水疗池里啵啵冒泡的声音是听不见的。他感到头痛并且很渴,但必须自己下床去喝水。忽然又想起莲池的那一幕,飞坦给西索喂水喝,西索那时候因为一个小小的伤口差点毙命。飞坦喂的是瓶装水吧?他痛苦地挣扎起来。
他下床裹上睡袍时又回忆起来:飞坦只是帮西索拧开瓶盖。记忆是有欺骗性的东西。头痛。那是否意味着关于额头和后背刺青的记忆,还有黑色硬币的记忆都可能是海马体、纹状体还有小脑跟自己开的玩笑?那枚黑色的硬币,此刻一定和面影君的死体一起在池底的淤泥中腐朽。
想起面影君,他立刻又想起杀死面影君的那个男人。这已经是醒来后第二次想起西索了,他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眼前浮现出和西索有关的画面,每一帧都像一幅油画。这说明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西索的吸引力就像醇净的美酒或甘美欲滴的新鲜葡萄那样?美色当前,谁都无法抵挡。当美好的flesh和致命杀人术合而为一……说起杀人术,据说揍敌客家族无人可及。他想起法兰所说的揍敌客家徽曾出现在流星街,对,这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门铃响了,柔和悦耳。他去开门,玛吉立刻从门缝里溜进来。门合起前的几秒钟里,他瞥见走廊里有个穿船上女仆装的小个子少女背影,她正拿着掸子轻扫墙上的画框。
“库洛洛,你会解梦吗?”粉红色头发的小女孩开门见山。
他记起昨晚是从迪斯科舞厅回房间的。为了坚持做壁草不下舞池抽筋,他灌了自己不少酒。当时的想法是“反正和朋友们在一起总归会被弄回去的”,因此他放开了灌,就在一片光怪陆离的黑暗中,像一只幼鸟在巨大的巢中那样,最后昏睡在舞厅的沙发里。事实证明这么做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因为今天是邮轮第一次靠岸,有车接乘客去岸上景点观光,预告说早出晚归。已经在这个大蜂巢里整整航行了三天了,他暗自算了算。
“玛吉,你看到的那本不过是荣格的书而已,那只能算心理分析吧。解梦属于玄学。”
“哦……”玛吉失望地扁扁嘴,“我还是想跟你说说昨晚我做的奇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