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在沙滩上的时候对我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帕里斯通我的孩子,你来了’,就和当年在帐子里跟我说的话一样。”
“这句话挺普通的,别人也可能说出来。”
帕里斯通吁一口气,无奈地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海德,大家都知道我姓‘希尔’吧,因为这么拼写的就该是这个发音。不过在卡金国和周围几个国家,这么拼写的姓氏是在丘陵地带出生的私生子的通用姓氏哦……你没听说过呀,这是我们那里很古老的传统,我们那里的意思是‘希山’。那么在沙漠地区出生的私生子就姓‘沙德’,在水系丰富的地区就姓‘河文’。”
脸上两道疤的老男人对帕里斯通宝宝很是慈祥,问他一些关于农场里的生活和学了些什么功课之类的问题后就呼唤佣人送他回去。
“送我回家的大叔和我养母密谈了好一会呢,之后我养母也没有因为迟到而责备我。”说到这里,帕里斯通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中了。
他为帕里斯通倒酒时瞥见对方的侧影,回忆往昔的帕里斯通看起来无比柔软,那是否说明他对自己童年的定性是正面的?他的养母善始终待他。‘希山’啊,海德想,不少被收养的孩子都会随养父母姓吧?既然能善待养子,为什么还要让他背负私生子的姓氏?
“后来我一直反复回忆那天他对我说了什么,可只能想起那一句了……”帕里斯通端起杯子却没有送到唇边,“海德,我甚至觉得现在对当时的记忆都是经过我自己加工的内容,回忆的次数太多时间又过去太久,记忆是会走样的……”
“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他接着说,“后来你养母或者其他人有没有说过老男人的身份?”
“我养母告诉我‘不要再去打扰那位大人养病’,说那位大人身体太弱,外人贸然闯进去会把细菌也带进去的,那样会让大人的病情加重。”帕里斯通喝了一口甜白酒,可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在品尝吧。
“哎,住在城堡里的领主大人拥有城堡周围的农田森林什么的?”他笑起来,这么老套的故事,领主大人把私生子养在他的保护范围里。卡金国虽号称经过大刀阔斧的改革早就成为了现代化的国家,但光凭外界对它知之甚少这一点就知道那不过是说说而已,古老的传统很可能依然延续着。
“不知道,真的不清楚……不过从小我就知道‘希山’的意思,我养母打住了我就绝对不会再探究。再后来有一天我养母问我‘想不想成为猎人’……”帕里斯通撩了撩已经干了的头发。“在我出发去考场前她说‘你会遇到可靠的朋友’,又叮嘱说‘考上以后不要急着回来,外面太大了,去周游世界吧’。”
“她是个预言家。”
“对啊她是个预言家,”帕里斯通笑着转向他,“考场里遇到你,我就觉得这个狐狸脸的哥哥不错。”
“不是那样的吧……”他无奈,心情却已经回到过去了。“新人说明会以后我请你吃的那家店你还记得不记得。”
“当然记得,那顿饭可不便宜,你那时候还是个小法医呐。”
“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都该犒劳一下。”他给两人倒酒,“这瓶干了我们换瓶有劲的。”那家店叫什么他自己却不记得了,给他印象深刻的是店里有一面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机械时钟,它们按照各自的步伐前进而指向不同的时间,其中有些钟摆停顿,还有一个甚至时针逆转。帕里斯通在考场里跟他搭讪的方式就是问时间。
‘问别人现在几点钟,得到了回答之后就会认定那个时间;可要是同时有好几个人回答你,并且他们说的时间都不一样,那你会怎么办?’这是他在等上菜的间隙问帕里斯通的问题。
‘这还得看是不是在特定的时间有特定的事情要做吧,否则他们的答案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连额头上都长雀斑的少年笑嘻嘻地回应他,通用语说得自然流利,‘不过要是其实我知道现在几点,那就可以对那好几个人又多一分了解了。’
这个孩子才不止“农场里长大的孤儿”那么简单,他当时想。后来帕里斯通优雅地切割牛排并且慢条斯理地把小块肉送进嘴里的表现更证实了他的判断,这孩子从小就没被亏待过。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他内心的声音用帕里斯通的语气自言自语,现在我们都是猎人了。
“以后不要再叫我狐狸脸了,除非你想我把你赶出去。”他吞下一大口。
帕里斯通嘻嘻笑:“金还骂我是狐獴呢……哎,海德,你就不好奇它的第二句话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