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接下去的时间,对他或者大宝贝而言都如同地狱。跪在马桶边上狂吐一气后他只感到虚脱乏力,浑身发冷。这是不可接受的,蝇类容易被腐败的气息所吸引,有时是尸体,有时是溃烂的伤口。它们在那种环境下产卵,孵化出的幼虫以腐肉为食……即便威利和莫莉奶奶都安慰他说那不过是“果蝇”的小宝宝们,你也并没有吃下它们,你无需有负罪感,但没人能保证“果蝇”在往水果里产卵之前没有叮过其他不是水果的东西。大宝贝最恶劣,他的安慰是吃下去也没关系,都是蛋白质。
被他安慰之后海德气抖冷,不自觉地开启了作天作地模式。这就是为什么从下午开始大宝贝也痛苦万分的原因。大宝贝在他身边接受谩骂时他又抽空偷看了几次,还是那个男孩子,每次都是他。可是那个有暗色紫水晶般眼睛的男孩叫什么?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濒临崩溃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时间,外面忽然好不热闹,钢琴到了。我不过是把一件案子交给大宝贝去办而已,但现在我快要失去他了。他用枕头蒙住耳朵,这样下去,再好的琴要来又能做什么。
尽管被称作“伏地魔”,帕里斯通却总能为协会争取到特权,并且让海德精神振奋。为了让庞然大物的钢琴能顺利地搬进主宅,货车的一侧车轮首先压过精心修剪的草坪,慢慢地斜穿过花园,来到书房宽大的玻璃门外。木框镶玻璃的门早就左右开足,户外的热气和着植物蒸腾出的芬芳阵阵涌进来。嗯,这里面当然包括老莫散发的味道。老莫是个仪表非凡的丰满大汉,梳得油光锃亮的头发、墨黑圆镜片的溥仪眼镜、用满印logo的订制面料证明价格的衬衫,当然这副花花太岁的造型乍一看很般配那股五米外就扑鼻袭来的醛类香水味。只是满头大汗的本色出卖了他的职业,不知道老莫是会制造钢琴的狸猫的人也至少会疑惑这个粗糙的大胖子为什么要刻意梳妆打扮吧。
当他裹着晨袍走进书房时,正看到大宝贝跳到老莫背上打闹的场面,老莫也不气恼,呵呵笑着原地转了一圈。帕里斯通已经蹲在书房的一角给小小撸毛,抬头看到他就放了狗,一手撑地站起来。我们是有半个多月没碰头,他想,帕里斯通这家伙今天怎么举止变迟钝了。
莫莉奶奶指挥得当,书房里会阻碍钢琴进小客厅的所有家具都被搬到旁边,地毯揭开卷到一侧,一切看上去很顺利的样子。不过看到大宝贝笑嘻嘻地跳下来,他忽然又想起自己不愿记起的那个紫眸男孩。他叫什么来着?这么一想又头痛了,以至于后面的事情变得不那么顺利。
这是一架最大号的演奏钢琴,尽管全身都用发泡纸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是能感觉到它散发出一股华贵的气息——亮点是贵。它被从货车上卸下来之后就摆在一辆带摇手的推车上,通过临时搭起来的斜坡推进书房。然后问题就来了,小客厅的门果然容不下它的宽度。
“这下有点麻烦了,”老莫抓着头皮皱起宽宽的大脸,墨镜镜片的下缘被鼓出来肉遮住了,“要不我把脚架拆下来,琴身可以侧着进去。”
“不用,”还没等海德说话,帕里斯通一拍老莫,转向临时叫来搬琴的果园和花园小伙子们:“你们大家都可以回去了。海德,你看怎么给他们打赏?”
“那就请莫莉奶奶决定吧。”他回答后想起老太太是砍价神人,于是又关照:“天气太热,他们都辛苦了。”
老太太严肃点头:明白,带着五名身强力壮的工人出去了。帕里斯通这么自作主张说明了两层意思,他想看海德使用能力,他替海德认为给老莫看看能力也不要紧。话说这样好吗?海德还没从昨天的火龙果事件中恢复过来呢。
“西索,帮我联系个会拆墙的来。”双手插在晨袍口袋里,他在小客厅门前踱几步,“跟他说拆掉门框再敲掉一点砖头就可以了。”
大宝贝翻他白眼:“我帮你拆要不要?”
老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咧嘴墨镜掉到鼻尖上。这气氛太尴尬了,海德却感到莫名舒适。帕里斯通是了解他的,看着差不多了就再次撺掇他,这次的理由变成“大家都饿了”。是不是我不该太任性?他无奈叹气:“老莫,可以请你一起来把钢琴推进去吗?”
“门太窄了……”老莫无力地回应并掏出手帕擦汗。
猫香狸这种魔兽能带来至高无上的嗅觉体验,如果闭上眼睛,此刻充溢鼻腔的香味足以在脑海中营造一座开遍繁花的天堂,它的浓烈程度能让人不饮自醉,其中的优雅感甚至超越了工匠桥上调香世家的任何香水。
“蛤?我也要来!”大宝贝欢动起来,一把拖住他的左手,“老莫,你拉住我老爸的右手,快、快。”
老莫似乎是很害羞的性格:“这……可以吗?”
“没事的。”帕里斯通出手了,把他俩的手握到一起。“老莫,你就像西索那样一起往前推就好。”一面说一面就把拉成一串的三人拖到钢琴后面,“你用右手推,对就这样子。”
帕里斯通那么耐心地指导老莫,在海德眼里无非是那家伙想趁机揩油蹭点香。在他左边的大宝贝因为先前和老莫的亲密接触,此时早已幽香阵阵了。老莫的大肉手又宽又厚,即使以人手的形态出现,带柔软茧子的掌心也让他想起“肉垫”这个词语。握住这只温热并且潮湿的肉垫让他百感交集:我的右手会连续好几天都很香——这是狸猫的分泌物哦,我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