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步行了将近五分钟,他们终于随着稀稀拉拉的游人或马车来到七星圣堂外。这座古老的石头建筑物在月淡星稀的背景里显得苍白而嶙峋,伫立的一个个尖顶就像窟卢塔人垂死时无力又不甘的怒火那样直冲夜空。圣堂那高大的外墙上布满了一个个拱形的窗口,有灯光的窗口告诉人们它们并非无人监管,黑洞洞的窗口则像张大的想要吞噬些什么的嘴巴。
看到圣堂大门洞开,门内灯火辉煌,于是他们就跟着其他人走进去。
一眼望去圣堂的大厅内好不庄严热闹,原来是晚祷时间,他想起来了,旅游手册上有说过。每晚全修道院的修女们都会聚集在此举行仪式并且向前来参观的游人传经布道化缘……他又想起飞坦转述的那个美好愿景:七星圣堂的院长和帕皮塔大寺庙的住持生下的孩子将是世界首富。旅游手册上说,虔诚的布施会带来好运。他内心冷笑两声。
大厅里,靠入口的一端有一排排供游人落座的长凳,另一端就是举行仪式的圣坛了。大概是来得晚了些,留给他们的只有后排位置。坐下后,他在管风琴演奏的音乐声中张望观察。大厅的挑高惊人,高高在上的天花板除了一道道石梁和灯光阴影外没有任何装饰,石头的四壁也全靠一根根同样材质的立柱才显得不那么空旷,而那一根根石柱大概两个成年人都合抱不过来。身着灰袍的修女们在远处的圣坛下列队吟诵,她们身边香烟缭绕,身后的圣坛上供奉着七尊石雕。从他所在的距离看不清石雕们的细节,不过手持战斧的战士和全身都隐没在斗篷里的陌客仅凭轮廓就能分辨出来。大厅的音响效果优秀,唱诗班显然也和管风琴手有过长时间的磨合,因此层次分明的琴声和合唱就像缭绕的香烟一样充溢了整个空间。还没听满五分钟他就觉得烦了。
他原本计划明天白天游览圣堂,见机去看看保险柜里有什么好东西。现在倒好像不做个临时计划都对不起大家辛辛苦苦地爬了一座桥似的。于是他悄悄跟旁边的飞坦咬耳朵:“一会儿你带两个人去找找保险柜在哪里,剩下的人跟我先去墓穴。你们找到了也先别动它,我们在龙骨那里等你们。”
飞坦笑起来,轻轻回应道:“目标扩大了计划提前了对不对。”
伙伴能如此心意相通,还有什么可求的呢。他拍拍坐在前面的芬格斯:“出去烧一根?”
芬格斯早就开始头一点一点地犯困了,当然求之不得。其他人也就跟一串螃蟹似地跟了出来。这次旅行的目的其实还包括观察西索吧?他忽然想起这个问题,不过西索早被飞坦拉去一边,正笑眯眯地接受耳提面命。飞坦拉过去的人还有芬格斯。也好,所有人都应该在不同的场景下近距离观察他一下。这次西索没有拒绝芬格斯递过去的香烟,而在西索点起烟来吐出第一口毒雾的时候飞坦一点没有反感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在找保险柜的过程中观察西索的任务只能落到芬格斯一人肩上了。
“这个点上圣堂内部不会对游客开放吧?一身烟味地去里面活动会不会太嚣张了?”侠客抱着胳膊嬉笑。
“那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他一拍他,“我们自己另外找刺激去。”
迄今为止,他手头所有关于七星圣堂的情报不是来自于旅行手册就是来自于网络。它们用几行简短的文字说明龙骨的大小:比一辆集装箱卡车大得多,以及龙骨的真正身份:《七星圣典》。龙骨上密密麻麻的古老铭文写的就是贵教的奥义,但这些神秘的符号只有极少一部分被解读,现实中贵教的圣经都是以现代通用文印在纸上。那当初是谁当翻译的?说来这只是世界上众多无法自圆其说的事情之一,大家就生活在数不清的混沌当中,清醒或迷茫各自随意。
他和小汤、侠客三个辨别一下方向,地下墓穴的入口在修道院大门的北边。参观地下墓穴,无论白天黑夜都无需门票,因为入口是永远敞开的。难道珍贵的《七星圣典》只靠墓穴里的亡灵看守?其实它无需看守,龙骨的体积和重量决定了它难以撼动的地位。说不定有人想把它拆散了带出去,可当你走进墓穴入口、踏上向下的阶梯时就会知道这种方法也不可行。阶梯陡峭狭窄,身材肥胖的人在有些地方说不定需要深吸一口气侧身挤过去。
一走进墓穴,仿佛整个大气都凉下来了似的,四周一片幽暗的蓝盈盈的光。光源的分布没什么规律,它们是随机生长在石头上形状大小都不固定的矿石。
“这个石头会有放射性吧……”侠客好奇地伸手去摸,“好冰啊,怪不得一进来就觉得凉飕飕的。”
“而且有种奇怪的臭气。”小汤也跟着摸摸石壁再凑上去闻闻。
“走吧,”小汤的屁股拍起来就像大海绵一样,他拍完带头向下走去。“下面肯定会更臭,毕竟有那么多骨头呢。”
脚下的石阶凿刻得并不规整,头顶和身侧的石壁也很粗糙,往下走了九级的时候,他看到第一个骷髅头。它嵌在石头里,竟然跟从石头里长出来那样,只露出两只黑森森的大眼睛和破了一个洞的颞骨,一簇恰巧长在它隔壁的荧石把它的半张脸映得晶莹剔透。
侠客“哦哟”一声忽然说,“我是觉得哪里不对,我忘记带照相机了。”
这条通道的传声似乎出奇的好,下方立刻有人搭讪他们了:“我们就带了,可是拍出来一片模糊,都是蓝颜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