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那个女人就出来了,示意我们跟着进去。
迈开腿进去,似乎是故地重游,又觉得矫情了些,这里的场景跟先前来时没有太大的区别,依旧是鸟鸣蝶舞,奇花争艳,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乌孙苏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暴戾?过分了些。
温和?差点意思。
“小胤。”一旁的小夏戳了戳我的胳膊,打断了我的思绪,见我回神看他,他又接着说“到时候你先进去探个路吧,靠谱了我再进去,他真的好可怕。”又是那样撒娇的语气,真是叫人没法拒绝。
我点点头,说道“我要是没出来你就离开,他不会为难你的。”
听到这话,他用胳膊肘狠狠地撞了我一下,看上去有些气鼓鼓的“喂。”他接着说“别搞得跟慷慨赴死似的,你这样我会内疚。”
“内疚什么,生死有命。”我抬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他才是没什么坏心思的那个,像个孩子一样。
很快就到了,女人示意我们向前,我略一颔首,几步上前,房门紧闭着,真不知道里面的乌孙苏弥又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深吸了一口气,敲门“昆弥。”
“嗯?”里面的女人一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笑意“小家伙?来得这么快呐,进来吧。”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乌孙苏弥不是可以用常理考量的人。
我推开门,迈开腿进去。
几步转到内室,就见到了穿着一袭白衣的他,他本来就生得修长,白衣更是将他的身形拉长了几分,瘦高,但绝不孱弱,相反,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他生得好看,就是这样素雅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也显得比龙袍要更高贵,明明嘴角含笑,但却有君临天下之态。
出奇得好看,叫人移不开眼。
我转而跪下,低头一拜。
“哎呦,怎么伤成这样。”乌孙苏弥几步站在我的面前,依旧是赤着脚,那双脚可真是漂亮,就像艺术品那样,真不是个男人该有的。
“小伤。”我开口回答,被熊抓伤那样大的伤口绝不是这么短短十几天能恢复的,我也不感觉奇怪。
乌孙苏弥伸出手来摸我的头,我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了心疼,那种就像是父母亲对于孩子亲切的关心那样“无趣的小家伙,让本座猜猜你这次是来做什么的?”他的声音本就温和,这么听上去更像是关心了。
“戎瑾离开了,臣来将他的骨灰送过来,送他返乡。”我不打算让乌孙苏弥猜,这时候的他看上去不太正常,鬼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是吗?”乌孙苏弥对此似乎并不惊奇,就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那样。
“他中毒离开的。”我接着说。
“真是的,跟他说了的……”乌孙苏弥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惋惜,他收回摸我头的手,弯腰将我放到一旁的骨灰坛抱了起来,声音可真是温和,就像是失去孩子的父母亲那样“罢了,你啊,真是的。”
他不让我起,我也没敢起来,听着他自言自语。
“他们都是当时陪着本座征战四方的将士,后来战乱平定,就陪着本座待在这宫中……如今倒是只剩下本座了。”他的语气听上似乎是有些过分的悲伤了,跟他从来都温和的语气并不相符。
我还没来得及再问些什么,他几步走到我的跟前,似乎弯下腰在看我,随后感觉到后颈一痛,我就没了意识。
……
等到下次再有意识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只觉得浑身出奇的疼,似乎是被疼醒的,隐约间听到了乌孙苏弥女人一样温和的声音“这小家伙,真是的,才几天不见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的大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感觉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硬是强行把我不怎么清醒的大脑给疼醒了,忍不住痛叫了出来“啊……”
“醒了啊?”乌孙苏弥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我这时候感觉到,他似乎是在往我的身上扎什么东西,又往内送了几分。
都快扎到骨头了吧,我这么想着。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吸完,乌孙苏弥就在一旁冷不丁地按住我了,他的手像是玉石一样冰冷坚硬,竟然能稍稍缓解疼痛,他女人一样诱惑的声音响起了,语气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又温和“小家伙,你要是想要以后真的让本座养你的话就乱动吧。”话是这样说着的,但我却感觉他手上用的力气绝对不轻。
于是我那还没来得及吸完的一口气卡在那里,硬是差点把自己给憋死,稍稍舒了口气,缓过神来,这次问他“昆弥,您可以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见到我缓过来了,乌孙苏弥松开手,野狼一样蓝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你中了毒,毒入骨髓,本座帮你排毒,还有,你经脉断成那样也是亏得你运气好,命大,要不然早死在路上了。”顿了顿,他又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接着说“再者,你身上那几套功法实在是混乱,也真是你小子命大,还活了这么久。”
他这么吐槽了一番,虽然是那样温和的语气,但我却从其中听出来几分隐忍的怒意,这个总也是云淡风轻的君王竟然生气了,还是因为我……一种诡异的暖流涌上心头,突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谢昆弥。”除了感谢,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乌孙苏弥没有接着动手,他沉吟了片刻,修长如玉的手指若无其事地捻起一根银针,细细端详,就像是看什么美人那样,银针的针尖因为尾部的弹簧而晃动着,似乎都是被他给看得害羞了“要不本座还是把你打晕吧?”他偏过头来,将目光又移向我,那目光深情得让我以为他是在看情人“剩下三针,你扛不过去。”
听到这话,我摇摇头“昆弥尽管动手,臣,不惧。”
以后的路那样难走,又会遇上什么样的苦难呢?
“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乌孙苏弥摇头叹息着,抬起手来,冰凉的手指在我的眉间轻轻地弹了一下,那种感觉有些怪异,形容不来的感觉。
在归海静穆那里吃了一遭亏,这次再遇上那些个君王,我可是都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在跟他们交流,丝毫不敢松懈。
他们太可怕了,谈笑间取人性命。
尤其是面前这位,他如今是对我好奇,这才有善意,要是真的动了杀念,我怕是连逃跑的念头都来不及产生。
我自己想着,乌孙苏弥手里的针就已经落下了,他动作快,疼痛第一次产生的时候,三根针就已经都扎进去了。
这个时候,我竟然在想,我怕不是已经被乌孙苏弥给扎成了筛子。
就算是乌孙苏弥已经提前给我说明过情况了,但那样的疼痛还是在下一瞬就已经蔓延到了全身,平生也算是体会到了一次疼入骨髓的感觉,我的手紧抓着手边的枕头,都丝毫不能缓解疼痛。
那种疼不是受了伤的皮肤或是血肉的疼,是内里骨髓的疼!
真tm疼!
靠!
“真是的,早说本座不商量就把你打晕了。”乌孙苏弥温和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他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我听不清楚,那冰凉似玉石一样的手就像是抚摸什么小猫小狗一样缓缓地摸着我的头。
这疼痛来得快,去得却并不快,足足疼到我都忘记时间,这才缓解了下来。
我刚不疼了,要开口跟乌孙苏弥说些什么,第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更恐怖的疼痛就已经席卷过来了,我下意识地挣扎,乌孙苏弥伸手按住我,他的力气之大,仅仅一只手,就让我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我竟然还有心情想,那样一只纤纤玉手怎么可以有那样大的力气。
疼到没有思维,疼得脑子无法运转。
时间过得怎么这么慢!
又是过了好些时间,我险些被这么疼晕过去,但好在疼痛逐渐缓解了下来。
我听到乌孙苏弥似是叹息的声音,他伸出手来,往我的嘴边递了什么,我懒得多想什么,就算是毒药也乖乖吃下去了,入口是甜甜的味道,瞳孔猛地放大,乌孙苏弥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君王。
“好吃吗?”乌孙苏弥开口问我,他拿出手边的毛巾慢悠悠地帮着我擦拭身体,他是那种温和的人,有种就是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身上的淡然,语气也总是不紧不慢的,没有半分攻击性,就像是父母亲对于生病了的孩子那样关心的语气,但只有真的站在他的身边,才能体会到那种压迫感,那种没有反抗的机会的压迫感。
我早就出了不知道几身冷汗了,身上也是虚脱着没有力气,任由他爱做什么做什么去,最坏也不过就是弄死我,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好吃,多谢昆弥。”我乖巧地回答。
“真乖。”乌孙苏弥伸手,缓缓摸着我的头,我发现,他喜欢摸我的头,这似乎会给他一种养了小猫小狗的感觉“小家伙,你要留下吗?本座养你。”
我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刚要说他开玩笑,他就像是会读心术那样接着说“认真的。”
我再要开口拒绝,他又说“不许拒绝。”他手下的力道大了几分,害怕我真的拒绝那样。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更不能直接拒绝,只能默默地转移了话题“昆弥您见到小夏了吗?”这么一遭,我差点把他给忘了,现在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他怎么样,好歹是一起走了一路,还经历过生死,说是没感情那都是骗鬼的。
乌孙苏弥也知道我刻意转移了话题,他摸着我头的手向下,改为捏了一下我的脸,温和的声音中听不出怒意“夏赫提亚尔?他在外面种花呢。”
种……花?
我就是怀疑我耳背听错了,都没有相信过小夏会种花去。
乌孙苏弥见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也丝毫都不感觉尴尬,反倒是自言自语了起来“最近院中有几枝玫瑰长得实在不太好,本座尝试了很多办法也不行,正想让他试试。”
“昆弥……臣,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我想走,就算不知道去哪里,但都已经不愿意依附于什么势力了。
“想走?”乌孙苏弥倒也是不恼,温和的声音中中听不出生气的意思,他站起身来,起身给我倒了杯水,递到我的唇边,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人给你留了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