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出这个念头时,顾盏极细微地蹙了一下眉。
纵然他与宿饮月有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纵然多方人马都想要宿饮月性命,这秘境对他而言确实危机四伏。
但没人能照顾不相干的别人一辈子,各自为营才是最好的选择。
前提是他和宿饮月真的仅仅只是盟友。
顾盏这回真切地想,他那套自欺欺人的礼尚往来说辞,是真的用不下去了。
他竟然也有会自欺欺人的那一天。
借着天上星宿引动宿饮月气息,确认他大概方位后,顾盏不加犹豫,身形消失在原地。
那又如何?
“和宿大小姐分开了啊。”
谢积光仍噙着散淡笑意,自己喃喃道:“我倒是无所谓。”
毕竟仙台秘境那点设置,对谢积光来说比儿戏更儿戏,像是唯恐他不能吊打小朋友。
“但是我欠宿大小姐的,我答应过以命酬,相较起来,这点麻烦算得了什么?”
“阿月…”萧凤辞念了一遍这个称呼,指尖划过空气,好似在留恋挽留什么。
她肌肤唇色较之平时苍白许多,全然不似原先明艳。
此刻萧凤辞的意识也被分割出了无数个,各自有各自的声音,无数道声音高高俯瞰着萧凤辞神魂躯壳,在她脑内交错纷杂,嗡嗡作响:
“你不该去找宿饮月。”
“你前几十年诸多作为,诸多对宿饮月的忍耐,诸多对她的假意关怀,都是为了在时机合适时推宿饮月一把,推宿家一把。”
“你为萧家做了这样多的委屈求全,不就是为吞并南洲世家做蛰伏,以证纵横道?”
“你明明月余前还不喜欢宿饮月,还想着怎么推她一把,而如今机会近在眼前,法家与何家出手,也许有道家释家的默许,你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只消袖手旁观。”
“你不用担责,就能拿到你谋划已久的!”
“是啊,我为萧家做了这许多,做到后来,我几乎要不认识我是谁。”
萧凤辞喟叹。
她长睫随着她这一叹而扬起,宛如凤凰展翅迎上云霄时骄傲的光,照亮她思虑过度的苍白容颜:“可我偶尔也会想做一回自己。”
萧凤辞冷静的声线自数百上千种杂乱呓语中传出,破去滋生心魔:
“至少现在,不到必不得已,我不想让宿饮月死,总还有其他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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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饮月没走一段,就有两道劲风袭来,堪称是擦面而过,若非他闪躲及时,可能此时已经和被两道劲风一路摧枯拉朽的古树藤蔓般迅速枯萎,化作飞灰。
更何况就算他闪躲及时,脸上依然是被擦得微微发疼。
宿饮月定睛仔细看时,发现是一卷书,一柄飞剑,书名为法,飞剑名为何。
果不其然,视线里的两张脸相当熟悉且讨人烦。
“宿家少主。”
方易居召回那卷书,故意翻页翻得哗啦作响,眼里精光怎么都挡不住:“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下好了,狭路相逢,宿家少主没带你那些狗一样的打手和姘头,等会儿可别吓到哭鼻子吧。”
何家少主一旁咧嘴森森笑道:“宿大小姐不是说想要比剑随时奉陪吗?你怎么知道宿大小姐此刻不是欣喜若狂呢?”
“被打哭鼻子的欣喜若狂吗?”
方易居哧然一笑:“宿家少主怎么不说话呢?是喜是悲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数啊。”
宿饮月叹了口气,淡淡道:“没什么好喜悲,只是代你师父惋惜,好好一个亲传,读书读到到头来满嘴不干不净的。”
方易居心中又生了那种讲不清来由的怒火。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根本懒得将他们放在同层次看待的骄傲矜贵姿态。
一声剑吟,堵住他即将出口的所有挑衅。
宿饮月拔剑在手,眼睛敛着扫过瀚海长风剑身雕饰,突兀问道:“我是不是没和你们说过,我竞技场分段2600?”
真当他打到2600的排名雕像剑纯没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