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所市与北安市交接处有一府阳村,村西无名小山脚下有一明真观,面积不大,香火也称不上旺盛,大家有事都去名气更大的太和观,此处鲜少人知,只有附近村民偶尔进来拜一拜。
道观坐南朝北,背靠小山,依着“负阴抱阳,背山面水”的风水原则,整体中轴对称。观内仅有一正殿和东西两个配殿,正殿灵母殿,供奉灵山老母,东西配殿分别供奉吕祖和南极仙翁。
余下只剩两间居所,一间厨房,厨房仍是铁锅灶台,泥糊的灶膛熏得黑漆漆,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好赖不影响使用就是了。
此时,月明星稀,观外三个道士正施放焰口,赈济各类饿鬼亡魂。放焰口是道教萨祖铁罐施食科仪的俗称,而焰口是地狱里的饿鬼,施食不仅是为解其饥虚,更为使其超脱,永离苦海。
“十点半了,师傅怎么还不动啊?”站在后面的小道士脸旁还有些稚嫩,悄声问左边年纪长他一半的师兄。
“师傅心里有数。”师兄同样小声回他。
小道士还没到耐得住性子的年纪,站桩三个小时已是极限,从六点到现在,他吃完的晚饭几乎都消化完了,因此,他颇为焦躁。
“可是中元节不还有一个多月吗?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小道士憋坏了,没忍几分钟又问道。
“不知道。”
不怪他有疑惑,放焰口一般是在清明、中元节、寒衣节这些日子,而且流程极长,拜台、请圣、破狱等等,师傅一概未做,从六点一直站到现在,也不说原因。
这跟师兄教的一点也不一样,更重要的是,他真的站累了,于是黏糊糊喊道:“师傅啊~”
被称作师傅的人便是这明真观观主,他一直在闭目养神,神情肃穆,忽然双目睁开,面露激动,仿佛贵客迎门,“来了。”
小徒弟一激灵,什么来了?鬼吗?师傅真的能看到鬼啊?果然是高人,拜师拜对人了,他炯炯有神地盯着前面,试图看出蛛丝马迹,证明自己也是根骨绝佳的天才,最好能把师兄比下去。
老道士跳过所有流程,直接默念变食真言,助饿鬼亡魂吃到甘露法食。
与此同时,他们不远处出现一道门,只是谁都看不见,门内走出三个人,正是陈献午她们。
江越人前脚踏出来,阴阳穿梭门后脚闪电般消失,她感觉后背有阵风刮过,如有实质地擦着肩膀卷走,奇怪,这门不是凭空消失的吗?怎会带出风来?
她谨慎地慢慢转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能是自然风,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太过谨小慎微。
陈献午一眼就看到了米饭馒头等吃食,还有鸡和鱼,她跑近了一看,竟然还有葡萄!她的最爱,虽然没有新奇的好吃的,但这些足够了,她忙不迭催促:“快,还没结束。”
没等江越人跑过来,她就先一步拎起葡萄去咬最下面一颗。
美味酸甜的葡萄触嘴可及,却听得破锣嗓子不要命似的尖声拔起:“有鬼!!!”
陈献午正处在除拉屎以外最放松、最脆弱的时候,哪经得起吓,被他一叫,整个人浑身过电般哆嗦两下,手里的葡萄差点变成裹泥球。
小道士目露惊骇,吱哇乱叫,平时偷懒偷多了,此刻乱成一团浆糊的脑袋里只剩拘邪指,他有些庆幸还能记起一个手决,当即掐诀,掐完之后脸色更难看了,需要配合使用的念咒和步罡全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他算是知道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许是对鬼怪的恐惧让他精神高度集中,心神合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江越人和周健康登时如布娃娃一般飞至坛前,浑身被缚,压在地上痛苦哀嚎。
陈献午脸色一变,心凉了半截,她虽未被拘,但却脸色苍白,四肢无法动弹。
观主察觉不对劲,一转头看到小徒弟劈头盖脸的汗,左手掐着拘邪指正不住颤抖,他气不打一处来,兜头一巴掌掀上去,小徒弟立时两眼一翻倒地。
“赶紧扛走,别出来了。”观主吩咐大徒弟,这个不省心的东西,净给他找麻烦。
束缚消失,江越人煞白着一张脸拉着周健康起身,“没事吧。”
周健康身形几乎半透明,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硬撑着摇摇头。
陈献午没想到好心办坏事,现在看来倒像是鸿门宴了,她攥紧哭丧棒冲在场唯一站着的活人跑去,蓄了十成十的力,将棒使成刀,狠狠劈下。
观主似有所觉,旋身轻而易举避开,跳起来一脚蹬在桌上借力后撤,急忙朝虚空处道:“小友且慢!”
陈献午才不管他,举棒又追,追至身前方注意到观主的脸,这不是……神棍!换了层皮人模狗样的,差点没认出来。
“我砍死你!”不是冤家不聚头,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此人,没想到撞她脸上来了,这场鸿门宴怕不是专门为她摆的吧?
观主飞速就地滚开,像能看见陈献午似的,爬起来往反方向跑,边跑边喊:“有话好好说,方才是贫道的徒弟不知轻重,我代他赔罪,你想要什么,我能做到的都可以给。”
陈献午一听果然停下,她就算一棒子抽死这道士也没什么用,反而徒增杀孽,再者说,利益至上,就冲这一会子也不难看出,老道士有点本事,不如听听看他怎么说。
她看向江越人,“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