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堰一直看着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行,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出门的时候,丁堰把垃圾也带了下去。
十月十七日。
跟暑天里相比,这实在是个好天气了。
青空高远,太阳就那么绚烂地照着,至于刺眼。有些许微风。坟茔墓冢安静又整齐地排列。
昨晚稀落落下了一场雨,黄泥满地,一涂泞淖。大门口稀稀落落地站着何湫一行人,都穿着素色的衣服。
这是镇上的公墓,价格不贵,赵蓉多添了一千多块让钱尚珍得已和何湫早逝的外公葬在了一块。
下葬的时候,何湫用余光扫了一圈,小辈里面,除了郑集,都到了。
“你这表哥也真是的,”赵蓉拍拍身上的香灰,“你婆婆生前最疼他了,他结婚之后你婆婆都还还在贴补他…结果你婆婆走了,他连回都不回来。”
何湫没搭话,只翻着微信,有点心烦。
自那天丁堰走了以后,他俩好几天都别别扭扭的。
信息照发,电话照打,但那种让人着迷的亲密感却不如往昔。
两个人都装不了什么都没发生。这几日里,信息是简短的,见面也是仓促的,连偶尔交汇的眼神也忙慌地错开。
赵蓉还在她耳边上念叨郑集,何湫听得心烦,硬邦邦丢下一句:“是呢,我婆婆辛辛苦苦地把郑集带大,临到头了也没等来他,更别提你这个天天为他花钱的三姨了…”
赵蓉脸上浮现出一点难以置信:“小湫,你在跟妈妈说什么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何湫感觉胸口下一点点的地方在抽搐痉挛,她又想吐了。
钱尚珍的葬礼过后,何湫和赵峥做了账号的第二个专题——《死亡》。
何湫在专题下发表了一篇文章,名字很有些标题党的意味来,叫《外婆去世了,我却…》。她在里面以自己作为小辈的视角描写了这场不算沉重又让人厌烦的葬礼。
“不知道的人看到这标题,以为咱们账号是营销号呢…”赵峥打开文件就乐了,“你以前写稿子就是这么吸引流量的?”
“是呢,不止以前,现在也是。”何湫把键盘敲得噼啪响,语气很冲,“就按这个标题上传吧,能多点流量关注也是好的。”
赵峥有点狐疑地望过去,“你之前不是说…要把这个账号的内容跟你之前接的稿子区分开来吗?”
何湫“啪”地一声把电脑关上了,语气很冲,“对,但我现在没什么节操了,就想做个恰互联网烂饭的人,不行啊?”
何湫起身去上厕所,赵峥转过头跟柜台里面的邹琦和冯晖对视上。
“谁又惹她了?”
邹琦耸耸肩,“这谁知道呢?”
赵峥受了点何湫的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去看文章了。
何湫话虽是这么说,但剔除标题,仍能看出何湫在这篇文章里消耗的心血。
她剖析了自己和亲属之间的复杂关系,描写亲族旧邻的稀落…她述说自己的难过,也坦诚自己的冷漠与自私。
第二天晚上,何湫躺在阳台上刷手机的时候,她的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她打开,叫“諠湫”的账号更新了几篇文章,最顶上的那篇标题加粗——《外婆去世了,我却…》。
何湫盯着那个标题,倏尔笑了。
她退出去,给赵峥去了条消息:【我那标题就是赌气敲的,最近账号阅读量不太好…我这几天心情也不好,白白让你受气了,对不住啊。】
赵峥很快回了她:【大恩不言谢,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自动扣两百啊。】
周扒皮!何湫笑着骂了一句。
完成了新的一期专题,何湫心情放松了很多,一整周以来第一次在十一点之前就上了床。
本来都躺下了,但何湫毫无睡意,又坐起来把灯打开,去拿手机。
刷了一会儿短视频,何湫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打开微信,点进橘猫头像的聊天框。
连着好几天了,两个人之间除了惯常的“早安”、“晚安”、“吃了吗”,再没有别的消息了。
但她每天早上推开门,墙边还是立着一袋子新鲜的瓜果蔬菜。
同样的,她也仍是每天早晨给丁堰捎一杯鲜榨的豆浆过去。两个人说不上两句话,她就提出要走,丁堰也不留她,扭头就去看车了。
何湫把手机关上躺下,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何湫把昨晚上浸泡好的豆子从冰箱里拿了出来。
黄豆泡胀后,何湫又反复冲洗了三遍,因为黄豆的主要腥味是黄豆中所掺杂的杂质引起的,这样可以减少豆子的腥味。
此外,在把黄豆放进豆浆机之前,她还把豆子放进锅里先给煮熟了。这样做出来的豆浆,会更细腻、丝滑,喝着也更香。
何湫榨豆浆的时候,加的水比一般人稍微少些,这样打出来的豆浆味道会更重。豆浆打出来之后,在用纱布过滤一道,就完成了。
走进店里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半了。
店上刚拖来了一部撞过的车,丁堰简单检查了一下,问车主,“怎么搞的?”
车主吊儿郎当的,笑笑,“就在南北大道那个路口,是我车前面发生一起交通事故,我就一刹车…结果跟车过近,我车子前头就跟前面货车的尾部撞上了…”
丁堰点点头,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前保险杠跟前大灯得换;左前轮胎爆胎了,也得换;引擎盖也受损了,不用换,但得修复;车辆左前翼子板变形,这儿,看到了吗?也得校正。”
“还有就是补漆…”
说得差不多了,他余光扫到何湫进了店,便把这一块让给石祁和张师傅,他自己摘了手套跟进去,“你们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