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准确来说,丁堰让过步,那天在蹄花店主动跟他们搭话和结账。
但何湫仍是觉得,这次和丁堰来接肥皂那天不一样。那次是意外,最多算得上拌嘴,大家心里都有数,一方递个台阶,大家心里有底就过去了。但这次是实打实的吵架,两个人总该找机会说个清楚。
喝到第八瓶的时候,何湫叫了停,“别喝了,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
三个人拖着行李箱,在发车前五分钟堪堪进入了车厢。
“我靠…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有必要买一等座吗?”杨漠气吁吁地推着行李往前走,还要不停避开伸到过道里的腿,“对不起…对不起…哎我说,这才到七车厢,还要走那么远啊…”
“大哥,”何湫刚进行了一场高铁站范围内的“跑酷”,正喘得不行,心脏在胸腔里面横冲直撞,听到这话更气,“你丫的我要是能买二等座我会不买?这不是没票只有一等座了吗?你个不干活的把嘴给我闭上!”
“又骂我…”杨漠抱怨,“再说了,我不还推着行李吗?”
于昕推了推他的背,“快走吧,马上开车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了,没人去搭理倒在地上的行李箱,洗了澡之后就直接倒床上了。
何湫一晚上都没睡好,脑袋里锅碗瓢盆叮铃咣啷地一通乱敲。早上起来一瞧,霍,好一个国宝。
“我把早饭做好了,快来…我靠,你熊猫啊!”杨漠被她那萎靡的神情吓得一激灵。
何湫的脑袋嗡嗡作响,根本没心情跟他斗嘴,端起一碗粥就往嘴里送,“我今儿没法陪你了啊,你让于昕陪你转转,我要补觉。”
杨漠忙不迭地点头,表示体谅:“去吧去吧,我觉得你要是再拖着这么个病体陪我出去玩你真能死在外边。”
何湫咽下一口粥,有气无力地说:“我谢谢你啊你这么咒我啊…你说话可真好听…”
她又四处看了看,“于昕呢?”
“噢她出去一趟,说是去买卫生巾。”
“好,”何湫把碗放到碗槽里,“帮我洗下,thanks…”
卧室门被啪嗒一声关上,厚厚的窗帘遮蔽了室外绝大部分的光线。何湫怕自己又跟昨天晚上一样,满脑子敲锣打鼓。她拉开床头柜最下面那一层,从里头那一堆的瓶瓶罐罐里面找出安眠药吃了一片躺下睡觉。
何湫已经很久没靠安眠药睡觉了,吃之前她还特意看了下瓶身上的保质日期。
安眠药的效果很好,别说锅碗瓢盆了,连勺子筷子都半根没有。
等她起来,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身下一片濡湿,黏得人难受。屋外的光透进来,空调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何湫想去按灯,才意识到停电了。拉开房门,杨漠于昕都不在,她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服,进洗手间冲了个冷水澡。
手机铃声响起,是赵蓉的电话,说电网负荷过大,这一片都停电了,又叮嘱何湫注意冰箱里的食物,尤其是冷冻室里面的肉。何湫还是很累,挂掉电话后只是坐在冰箱前。她听到楼下时不时有人嚷嚷着,声音不大,只听到这停电大抵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电还是不来,担心冰箱里的食物被闷坏,何湫开始一层层地清点里面的东西。要紧的都在冷冻层里,她蹲下去,佝偻着身子,将几层格子里压得实实的肉食搬出来。
何湫手摸上装肉的塑料袋,一片黏湿。没一会儿,十多个大大小小的袋子就靠着壁橱,排了一整排,渐渐的,又在地板上洇出一滩水。
窗户全开着,也散不尽屋子里的燥热气。何湫从厨房方形狭小的窗子望出去,是几棵晒得恹恹的树,叶子密密的,日光下,其间腾起一股蒙蒙的雾。
楼底下不时的传来细碎几句人声,尽是牢骚。对面楼的窗子被“唰”一声拉开,碰到窗框上“砰”的一下。于是,那雨棚上挂着的香肠腊肉也晃晃悠悠地荡起来。
何湫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于是顺着厨房的墙壁坐下闭眼休息。
太阳落下去了,空调“滴”的一声,客厅里一下子灯火通明,窗外此起彼伏几声满足的谓叹。
冷气轰隆隆地吹着。
“何湫,何湫…”
何湫感觉自己的眼皮很重,有人在喊她。
“何湫!何湫!”
何湫很使了点劲儿才把眼睛睁开,然后看到了三张焦急的脸。
“何湫,你怎么睡在这里了?”于昕急得脸红,蹲下来搀她,“起来起来。你没事儿吧,啊?”
何湫被她搀着站起来时都还有点懵,杨漠也围上来,“你睡觉怎么睡到这儿来了?”
“怎么了?”何湫看看他俩,又瞥了一眼后面默不作声的丁堰,“刚停电了,我到厨房来把冰箱里面的肉拿出来,又热得不行,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靠着墙睡着了…不是,你们这,什么情况?”
于昕和杨漠都往后看,何湫也就去看丁堰。这人刚刚满头都是汗,喘得不行,身上的T恤都湿了,现在才缓过来了些。他靠在门边上,长长舒了口气,用一种带了点庆幸又带了点埋怨的复杂眼神看着她。
何湫被他看得都有些窘迫了,杨漠赶紧说:“我俩出门的时候没带钥匙,敲门敲了好多分钟,你都没动静。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也不应,我们俩怕你出事儿,就跟堰哥去了个电话。堰哥从镇上赶回来送的钥匙,开了门你还不在卧室,找半天才发现你在这儿。不是姐姐你真的吓死人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哪里睡不好,你坐地上睡。这满地的水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于昕拉他,“怎么没完没了了啊…”
她又提醒何湫:“堰哥接到我们的电话就往回跑,又找房东又送钥匙的,出了一身汗…我跟杨漠去准备一下晚饭,你好好跟人家说话啊。” 语罢,她就拉着杨漠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