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何湫又揪了张纸擦自己鼻涕,声音也因此嗡嗡的,带了很重的鼻音,“你还挺有文化,又用了两个成语。”
丁堰给她气得笑了出来,“眼泪花都还没擦干净呢,就又开始贫了是吧?”
何湫花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收拾妥当,除了眼睛和左脸还有些红肿,其他地方已经不太看得出来了。
“我就是觉得,自己跟人吵架从来没这么窝囊过。一点都不利落,一点都不洒脱…”何湫都不敢回想刚才的场景,觉得自己那番话简直就是逻辑不清、语焉不详。简单来说,就是一团狗屁。
“吵架?谁敢接你的话?你那不是单方面输出吗?”
何湫扯着嘴角笑了笑,扯到左脸,又“嘶——”地叫了一声。
丁堰先把何湫带到当地的诊所去简单处理了一下。医生给了何湫一个冰袋,检查的时候才发现左脸上有几条细细的伤口,应该是被什么刮伤的。
冰袋捂在脸上,何湫没多久手就酸了,有些烦躁地把冰袋仍在桌子上,发出“嘭”地一声。
丁堰走到她旁边坐下。
“我妈跟我爸是在我高一的时候离婚的。”何湫很惊讶地转过去看丁堰,丁堰冲她笑笑,“你知道的,我妈其实不愿意离婚。只要不离婚,她就有免费的饭票。她每次回家里,就去找我爸的银行卡和存折,有一回她打麻将输的多了,那一个月,我爸连工资都发不出去。”
“我初中的时候,我妈开始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同居,镇上传得很不好听。有一回我甚至还在街上撞到她挽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她看到我,跟我打招呼。我那时候身边还有几个同学,我当没看到她。我觉得很丢脸。”
“高一的时候,我劝我爸跟她离了婚。我爷爷奶奶劝他离婚,他总说不急。我劝他离婚,他就立马同意了。离婚的时候闹得很厉害,她跑到修理厂大闹,弄坏一堆设备,老魏的胳膊都被她弄成脱臼了。闹了几个月,最后还是离了。”
“她离婚后过得很糟糕,至少,比离婚前糟糕得多。她没收入,又喜欢打大牌,到处借钱。我怕她再找上我爸,就把我爸的银行卡和存折攥到自己手里,她也到学校找过我,就要两千,我没给。”
丁堰转过头看何湫,“我说这些,是想说,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有站在自己立场做事的权利。我当时没给我妈钱,好几晚都没睡好,满脑子都是我妈求我给她钱的样子。但现在你再问我后悔吗?我只能说我没做错。如果我当时把那两千块钱给出去了,我现在还得转过头去骂自己一句傻缺…”
“你今天难过得要撅过去了,觉得你跟何叔父女缘分已尽…过两个月你看看吧,你不拿这事儿吹嘘当我输。”丁堰耸耸肩。
何湫条件反射地就想反驳,但仔细想想,觉得丁堰说得也对,又不免笑出声来。毕竟,丁堰都自揭伤疤来安慰她了,她再在这儿崩溃嚎啕,就有点太不知好歹了。
她又忽然想到一件事,“今天那主持人为啥这么老实,也没冲上来拦住我,也没第一时间关话筒…”
丁堰轻笑了声,“哥们儿把他弄下台的时候,第一时间往他兜里塞了一包软中华。”
何湫愣了一秒,“丁堰…真有你的,不是,你哪儿来的软中华?你不是不咋抽烟吗?”
丁堰磨磨蹭蹭扭捏了两秒,才慢吞吞地说,“从咱们坐的那桌上顺的。”
“咳咳咳…”何湫被自己笑得呛到,咳得好一阵惊天动地。她咳得说不出话,只能向丁堰竖了个大拇指。
终于把咳嗽止住,何湫掏出手机把何先宏全平台拉黑,看了看自己的脸,感觉没那么肿了,就起身把桌上已经融化的冰袋扔进垃圾桶。
起身伸了个懒腰,何湫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丁堰,为了让我心情更好点,我觉得你也得有所表示…”
丁堰今天很好说话,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皱了的衣服下摆,“有何吩咐?”
“你请客吧。”
丁堰有些无语,但还是顺着她的话,“想吃什么?”
何湫想了想,“鸡蛋仔吧,大学城那家,还开着么?
“走着~”
丁堰走在前面,听见何湫还在后头悔恨,“还是该多骂几句脏话的…”
他笑着叹了口气,摇摇头。
过了几年,鸡蛋仔的分量还是很大。何湫依然只要了一个,用牛皮纸包着。她一个人吃不完一整份,从商家那里要了一个塑料手套,用手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吃。
丁堰呢,手里举着两杯冰奶茶,偶尔用手肘撞撞他,他就把身子偏过来等着何湫给他塞上一块,或者在何湫要噎着的时候把奶茶送到她嘴边。
夏日蝉鸣,耀眼夕晖下,整条街都被镀上一层融融的金色,两个人出了一身的汗。
丁堰“啧”了声:“大夏天吃鸡蛋仔,毛病。”
何湫抱着鸡蛋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煞笔也是两个人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