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膏燃尽,启明东升,晨晖在天宇挥就旖旎一撇,天际绽开幻梦般的瑰丽色彩。
邯郸城笼罩在宁谧的梦境中,辚辚马车声在长街上回荡。车帘扬起一角,露出赵简英挺的轮廓。他双目明澈,神采奕奕。
时间过去旬日,坟场恶战,至今仍历历在目。那是一场豪赌,输则命丧黄泉,幸运的是,苍天庇佑,他赢了。望着澄明天幕,心底浮出一丝悔意,如果他早这么做,孟弋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赌局从弥贼歹毒地唆使赵丹送赵忽入秦为质就开始了。
弥氏嚣张跋扈多年,赵简明面按兵不动,暗中积蓄力量,静静等待时机。弥氏突然对赵忽下手,赵简自觉要反击了,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这些年,弥子牟为扩张势力,和宗室矛盾频起,逼赵忽为质,正是他对宗室的报复。宗室子弟多,良莠不齐,难免龃龉,可是面对共同的敌人,内部的矛盾自然烟消云散了。赵简和宗室联了手,冯章这样的功臣之后也加入了倒弥阵营。
能否扳倒弥贼,全在赵丹。赵简分析兄长的弱点,一为多疑,一为迷信鬼神。于是,他威逼利诱楼卿故技重施,买通宫中筮史,在赵丹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又请来魏公子牟,再布疑云。
仍晚了一步,弥贼丧心病狂到要毁弋氏祖茔,舒祺死谏也未能阻止。幸有冯章报信,弥贼没得逞。舒祺的死,彻底点燃了赵简的滔天怒火。
第一轮行动没能奏效,也在赵简的预料之中,赵丹对弥贼的恩宠太重了,救驾之功非三言两语能撼动,将怀疑的种子埋下,第一步就算成功了。赵简不馁,继续谋划下一步,忽然想到,弥贼睚眦必报,他不会放过冯章的。
二人紧急应对,抢先将冯章一家暂寄于赵亥府中,又弄来几具郊野无主的尸首置在别院。那夜冯章装作若无其事探望家人,引出了埋伏的杀手。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手一动手,大批的护卫就冲了进来。
胜负立见分晓。
杀手是弥氏派来的,要将冯氏满门斩草除根。领头的交代,他们翻墙入院,见到一地死尸,惊诧不已,以为主人另派了一拨人来执行任务,很是愤愤功劳被抢。待要走时,听见了马蹄声。
来人令他惊喜过往,他认得,是冯章。相邦的真正目标是冯章,看来功劳仍是他们的。冯章哭倒在地,杀手们欲趁其不备果断下手,却没料到冯章有后手,他们自投罗网。
除恶务尽,冯章处死了所有杀手,己身则死遁,隐在幕后,为赵简出谋划策。
没想到,弥子牟利用此事倒打一耙,反诬赵简是凶手。赵简以退为进,老老实实接受了赵丹的惩罚。
赵丹派黑衣看守赵简,此为弥子牟挑唆的结果。他经营多年,黑衣中的一小撮败类为他所收买,他正欲藉此时机对赵简下手。然而,绞尽脑汁的算计,反倒便利了赵简。弥贼算东算西,唯独算漏了一个人,舒祺。
舒祺乃正直耿介之士,对大王忠诚,对袍泽仗义,结下了一众肝胆相照的生死兄弟。他惨死后,黑衣中的徐林父等想杀掉弥子牟为他报仇。苦于没有机会,可巧,机会来了。
奉命看守赵简的,正是徐林父。
有徐林父暗助,赵简得以在黑衣的眼皮子低下悄悄地迎来送往。
宫中传出消息,赵丹沉疴在身,好一天歹一天,起事须趁早。赵简思量许久,仍下不了决心。师出无名,倘使侥幸成功,只恐赵丹秋后算账。
这个时候,赵简想到一个人,如果能争取到他的支持,赵丹必将倒向他们。
太子。
太子是赵丹一手培养的继承人,性格温顺,很是孝顺。儿子与宠臣,疏远疏近,毋庸多言。
宗室长辈赞成赵简的想法,毕竟,赵国江山迟早是太子的,太子是赵氏承祧的宗子,他参与锄奸,也是名正言顺。
拉拢太子的重任落在了赵亥肩上。
不出三日,赵亥顶着月色喜气洋洋前来邀功:成了!
赵简倍觉惊奇,他对赵亥的印象尚停留在那个惹是生非的无赖少年身上,几年过去,居然这么靠谱了?他和太子交情如此深厚?
赵亥说,叔父,您就放心吧,太子绝对可靠,因为他比咱们还急着要除掉弥氏。
太子和弥氏缘何结仇?现下不是深究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何能够让弥氏先动手?如果赵简先动手,反倒有违抗王命私自出府的嫌疑。
关键时刻赵亥自荐,弥氏的鹰犬中行武从前是祖父平阳君赵豹的宾客,为人贪婪,以重金收买之,不怕他不从。
赵简觉得可以一试。
很快,赵亥回话,成了。
连环计紧随其后诞生了。中行武向弥子牟献计,由收买的黑衣散播要摧毁弋氏坟茔的风声,诱赵简出府,中道设伏,杀之。实则,赵简假装上当,联合徐林父等忠勇之士,除掉投靠弥氏的败类。然后,黑衣李楷等冒充被弥氏收买的败类,抬上赵简的“尸首”,前往相邦府复命。赵简事先服用了能够减弱气息的药物,骗过了毒辣的弥子牟。
紧接着太子冒充赵简出场,中行武射之,太子假装重伤,唱苦肉计蒙蔽赵丹。
司寇夜审也就水到渠成了。
行刺的幕后主使是弥子牟,深深刺痛了赵丹。怎奈,宫中有弥氏眼线,替弥氏说话,赵丹摇摆不定,下令传召弥氏入宫问话。
徐林父早有准备,待眼线一出宫,就将其射杀,嫁祸于弥氏。再上报大王,弥氏矫诏,杀死了庐陵君……
然后冯章隆重登场,痛陈真相,搬出铁证。
赵丹内心地动山摇,对弥氏的信任顷刻间土崩瓦解。
另一头,李楷巧舌如簧,说动弥子牟率领家丁出府,往弥子符坟前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