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敏没有接他的话,轻轻地走过去,将阿旭坐的凳子搬到他身边,看着他在画纸上笔走游龙。
“这是个什么故事?”林敏敏看了许久问道。
“讲的是朝堂之事。”
“你没有去过朝堂,怎么写出朝堂之事?艺术创作,也讲究体验生活。”
听到这话,谢蓝玉顿了顿了,停了下来,笑道:“历史上这么多的演绎,光是了解这些便够了。那些写书的,未必都是他亲历过的。”
“虽然我不认同,但是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谢蓝玉嘴角挂起一丝不易觉擦的笑,见林敏敏欲言又止,放下手中的笔,问道:“你有什么指教吗?”
“不敢,不敢。”林敏敏忙说道,“确实有一件小事要麻烦你。”
于是林敏敏将希妃娘娘和恭亲王的事迹,左弯右拐地当作画本说出来,然后故作轻松道:“这个故事不错吧?其实我也想写下来,但是笔力不够,能不能麻烦你代劳。”随即她又补充道:“先用文书的形式写下来。”
谢蓝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书架拿了张宣纸,林敏敏在他身后压低嗓子道:“最好要六年前的宣纸和墨。”
灯光下,林敏敏只看着他的手在纸上写写画画,便写出一手好字,一气呵成。
林敏敏拿起来通读一遍,严肃之余又很有生气,味道是够了。
只是笔记还有点不对,谢蓝玉的字写的太好了,林敏敏又去箱底翻出原身写过的只言片语,让谢蓝玉反复临摹,每当谢蓝玉想要发脾气时,林敏敏总是眼神盛满温柔地喊他:“好哥哥。”
他这时的不满像都像是被温柔的手轻抚着,消失得无踪影。
一直折腾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林敏敏才算满意。
此时两人并无睡意,也无疲惫之感,林敏敏望着窗外快要显明的天空,说道:“蓝玉,我以前怕天黑,现在怕天亮。”
“你为什么不能信任我呢?”
林敏敏忍不住,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到一只手轻抚她的脊背,一只手在摩挲她的头发,那种酥酥软软的感觉,让她想到了儿童时期的某个午后,太阳暖暖的,她趴在母亲腿上,母亲也是这样轻抚她的头发,那种感觉真是舒服极了,几秒便进入了梦乡……
等她醒来时,院中已是晨光熹微,谢蓝玉就这样抱着她,只是他微微弯了腰,背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头微微倾斜着。
此时他长发未束,柔顺地垂在胸前,椅子上,有些黑发和自己的头发连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彼此。
她还要看时,床上的阿旭翻了个身,林敏敏心虚地别过头,不一会儿,感觉身下有轻微的移动,随后又感觉一只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头上。
“你醒了?”林敏敏打破了沉默,看着外面逐渐升起的太阳。
有些事,终究还是逃不过。
“蓝玉,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林敏敏望着谢蓝玉的双眼道。
谢蓝玉轻轻的移开了看她的眼睛,问道:“什么事?”
月上中天,四下静悄悄,院中那颗石榴树的岩石般刀劈斧削的质感,在夜晚的微风下随意的颤动两下,又快速恢复原样。
如此往复,好似时间的钟摆一般。
三天过去了,不知道谢蓝玉他们到了老家没有,一路上是否顺遂?
林敏敏以为她经历了这么多,面对这种情况,她至多只会难过一会儿。当时分开的当下,她也没流露太多的离愁别绪。
面对泪流满面的林琪琪和满眼哀伤的林母,林敏敏在心底也骂自己冷血。
在二十一世纪时,从小抚养自己长大的奶奶去世时,自己也没掉过眼泪。只是在奶奶入土后的那个晚上,她独自去到奶奶生前住的房间,看到床头小木桌那只翻倒的灰色棉鞋,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奶奶曾经穿过的鞋子还在,可是她再也不会回来,再穿上这只鞋子了,那种失去的痛感真真实实地击中了她的心。
如今也是这样,谢蓝玉养的鱼还在缸中自由地游曳,林敏敏和阿旭平时喜欢抢着玩的秋千还在风中轻轻地摇荡。
昔日之情之景之物历历在目,人已空了。
正当林敏敏感伤之时,两只箭羽呼啸之声破空而来,斜斜插在屋角的石榴树干上。
林敏敏抬眼望去时,一个人影正跳下墙去。
两只,两天。
和阮薏芷越好的日子两天就到了,她收到东西确认安全后,还会留自己吗?
林敏敏感到手中的文书有千斤重,似乎变成了一张催命符。
想到这里,此前的伤感情绪一扫而空,至少让谢蓝玉带大家回老家是对的。
林敏敏扫了一眼树上两只箭羽,回到厨房内隔开的半个工作室,细细地碾磨蚌壳粉。
在天亮之前,黄府定制的胭脂膏子一定要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