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弘毅露出白牙笑起来,将手里的鱼蟹举到眼前,笑道:“微臣可不是打秋风,是送秋丰呢。”
永和走过来,拉住两人,她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神时而温柔,时而苦涩,说道:“没想到我们三人还能再聚首,简直和梦里一样。”
林敏敏似乎心有愧疚,永和郡主如此重情,可自己毕竟不是原身,她似乎成了一个骗人的小偷。
此时,院子里的一片落叶掉进了小莲花缸中,水面漾起波纹,林敏敏脑海中想起原身和永和在雨天的船上漾起的水纹,和皇甫弘毅初见时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场面。
这种神奇的,激动的,满足快乐的情绪,传达到了她的心间,还没等她细细领略这种奇妙的感觉时,林琪琪就拉着谢蓝玉回来了。
谢蓝玉头戴斗笠,水蓝色的衣衫袖子裤脚挽起,长长白白的四肢匀称修长,鱼竿在他手上似乎成了一种修仙的法器。
永和见林敏敏的神情,上前去上下打量一圈,笑道:“想必这位就是敏敏的如意郎君了,果真一表人才。”
林敏敏以为谢蓝玉会冷脸否认,没想到他居然脸上泛起微笑,颇为和悦道:“姑娘好眼力,多谢夸奖。”随即他又反夸道:“姑娘气质华贵非常,必非凡人吧。”
永和掩袖笑道:“敏敏就不是个寻常女子,她身边的人,自然也不差。”
谢蓝玉微风和煦,两人似乎相见恨晚,很是投缘。永和聊起宫廷生活,塞外风俗,他都应接自然,毫不违和。
饭桌上,皇甫弘毅提起最近边关烽火再起。
永和面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低下头沉思着,林敏敏见状,笑问皇甫弘毅:“边关紧急,你怎么还有闲情在这呢?”
皇甫弘毅扫了一眼永和,笑说道:“我在这里,还托了君主的福气呢。”
林敏敏笑道:“那你到时候是不是和永和一起回去?”
皇甫弘毅点点头,沉思良久后,随后又加了一句道:“过了那道边关线,我们将会从朋友变成敌人。”
林敏敏的心似乎沉了下来,问道:“这次来的又是西戎?”
大家没有再说话,林敏敏心内只觉得无限悲伤。
林敏敏转头看向永和:“这次你回来,是因为什么?”
永和道:“我和使团一起,来和谈。”
林敏敏内心只觉得悲伤且无力,那么好的永和,只能随着形势左右,不能自己。
“条件是什么,渝帝答应了吗?”
永和沉默许久:“割让冀云十二州。”
林敏敏没有问下去,这个和谈的结果,皇甫弘毅已经说过了。
气氛一时低迷,谢蓝玉道:“听闻永和郡主精通音律,最近偶得一把古琴,郡主如不嫌弃,可听草民一曲。”
永和知他好意,遂点点头。
古琴声音浑厚,谢蓝玉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四人默默无语,只是琴音如流水般流淌几人中间。
曲调悠扬婉转,古朴深沉。
林敏敏,永和,皇甫弘毅三人此前融合又对立的氛围似乎被琴音融化,在这首曲子中达到了和解。
生而为人,说到底,这一生,到底什么事情能真正如自己所愿,只能随着大势走走停停,而这此间的挣扎的真心,亦是珍贵,值得被看见。
永和出嫁,和谈,她都无法自主,可她对原身和少时朋友真挚付出,却是真心实意。
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
此刻,才最珍贵。
永和在小扬城留住三天,这三天,谁也没再提战争。
那首《高山流水》似乎将大家的心结化解,这三天里,林敏敏将铺子交给林琪琪打理,大家游山玩水,制香采蜜,无所不至。
真是个天地之大,任尔遨游。
在最后一天里,永和要求和林敏敏睡在一起,林敏敏推脱不得,抱了床被子,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晚上林敏敏,永和各自脱下外衣准备入眠,林敏敏一眼扫过永和脸颊下方雪白的脖颈处,一道笔直的疤痕触目惊心地趴在那里。
这几天游玩中,林敏敏隐隐约约见过,只是玩兴正浓,不好问出口,这回见了忍不住问出口:“这是怎么弄的?”
永和捂着脖子,笑道:“不小心划伤的。”
林敏敏道:“你是笑我不够聪明不是?这伤口哪能是不小心就能弄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