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弘毅曾经和林敏敏谈起过阮薏芷以及她的母亲,从他隐约的言辞中,林敏敏拼凑出他们的一个微薄的过往。
皇甫弘毅认识软薏芷时,她才七八岁,跟在母亲身边,举止虽然落落大方,但是眼神里满是畏惧和躲闪,皇甫弘毅忍不住想要去安慰她,便拉着她一起出去玩,给她看自己私藏的宝贝和拿好吃的给她。
临分别时,皇甫弘毅与她约好以后要常常一起玩。
当晚上自己的母亲聊起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妹时,也是叹息摇头,说她太固执,太要强,自己过不好,也不肯向自己求助,并让皇甫弘毅常去阮府走动走动。
皇甫弘毅自此常去阮府找阮薏芷玩,一开始阮薏芷总是温良恭顺,皇甫弘毅总是半开玩笑间化解她的自轻行为,但是她的母亲总在一旁给她无形的压力,因此皇甫弘毅后来便接她出去玩,她才肆意自由了些。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多久,皇甫弘毅被他父亲送去军营了,阮薏芷又回到了那个阴冷的小院子里。
林敏敏私下也听说过她父亲颇为好女色,这在上京的权贵人家看来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对于孤注一掷进入上京的阮母来说,阮父的移情别恋,无异于天塌了。
阮母虽然与皇甫弘毅的母亲同出小扬城的显赫王家,但是两人的生母的身份天差地别,得到家族的资源和关照不可同日而语,然而阮母从小因为家人的区别对待,过度敏感自卑的她心内总憋着一口气,即使两人都在上京,她总也不肯去亲近姐姐。
皇甫弘毅的母亲从小是被人捧着长大的,自然也不肯低下脸去亲近她。
因此,阮母在上京唯一的依仗,便是自己的夫君,在他移情别恋后,她曾寄希望于自己腹中二胎,期望能得个男儿留住阮父的心,为此还将阮薏芷送回过小扬城,无奈后来流产。
皇甫弘毅的母亲因她那次流产去探望,阮母身好后,回她这次看望,便带阮薏芷上皇甫家叙旧,皇甫弘毅才得以认识他这个表妹。
林敏敏听说境况后,倒是颇为敬佩她,在那样人人冷眼压迫的环境下,能练出一手好字。
两人又聊了些元宵节的话儿,直至太阳下山,阮薏芷告辞归家,林敏敏送她出了林府。
林敏敏回去时,母亲站到了她的身后,苏氏轻抚着孕肚,肚中的胎儿已经六七个月,高高地隆起。
此时的苏氏一身白衣胜雪,除了小腹,身形并未有其它变化,反而更有一种玉软花柔的娇柔美感,林父拿了一件暖橘色的披风轻轻披在苏氏身上。
自从爷爷过世后,父亲消沉了一阵,原本有些圆润的脸庞几日间便瘦削下去,脸部的线条硬朗了许多,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深沉。
他看着苏氏,几分柔和的光彩从他眼眸中流露出,这份温情来不及收回,也不吝啬地扫到林敏敏脸上来。
他朝林敏敏点头示意,林敏敏也回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三人一同转进花厅,老仆妇黄妈妈端上一些小食糕点上来。
苏氏看着林敏敏的脸,伸手准备捋她额前的碎发,林敏敏下意识地避开了,苏氏尴尬地缩回了手,随机笑道:“我的女儿长大了,要是悉心打扮,收一收性子,也是上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了。”
林敏敏低头不语,林父笑道:“过了这个元宵节,你便是虚岁十三了,敏敏,对于你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
林敏敏沉吟半晌,用探寻的目光看向林父道:“不知道父亲对于女儿的婚事有什么看法?”
林父微微一愣,良久道:“记得为父此前和你谈过一次吗?婚事上,只要不是太离谱,我们尽量遵从你的意愿。”
林敏敏当然记得,只不过,那时爷爷还没过世,林家还有力量,可如今的境况,她也是看在眼里。
爷爷是武将,父亲走的是文道,两人之间的力量并没有很好的融合,如果不是爷爷去世得那么突然,将来好好打点一下,林家不会这样式微。
对于人情的冷暖,人心的流动,林敏敏有一种天然的感受力。
爷爷还在的时候,林家没有像现在这样冷清,虽然父亲还在,但是境况是往日比不了的。
林敏敏忽然有点责怪自己,平日里不文不武,没有能力为林家做些什么,而身为上京贵族女子,或许能为家族作最大的贡献便是用姻亲维护自己家族的荣耀。
想到这里,她忽然感到有点悲凉,似乎自己站到了一艘晃晃荡荡的小船上,而小船独自在湖中心没有目的地漂浮着,看不到岸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