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汗了。”她指尖轻抬,小心翼翼地为宋凝霜拭去汗珠。
她话音未落,宋凝霜已接过她手中巾帕,轻笑着退开两步。
“我身上脏。”她低头拂了拂沾尘的衣袖,素来整洁的长衫此刻染着些许灰痕:“别蹭污了你的衣裳。”
姜书梨眼波轻横,朱唇微启嗔道:“傻瓜,我何曾嫌你?”
语罢,她抬眸望了望天色,见暮云已染绛色,便推着宋凝霜往净室走去:“这一身汗湿的,仔细着了凉,快去沐浴更衣,再出来吃些东西。”
玉兔早已西沉,星河悬天。
姜书梨从耳房沐归,素衣曳地,待她推扉入室,见宋凝霜对灯理卷,青丝垂案,正细点明日课业。
“怎还不歇息?”姜书梨上前询道。
这些书册,她自酉时阅至亥初已三复,目下仍未释手。
宋凝霜未抬首,指尖抚过书册:“首日执教,恐遗要义,再检查一番。”
姜书梨素手一探,自宋凝霜手中抽出书册,将它收入布袋中:“不准再看,该歇了。”
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屋外巡更的梆子声遥遥传来,宋凝霜轻笑一声:“也罢。”遂起身,同姜书梨朝榻上而去。
隔日一早,天气舒朗。宋凝霜携着装有书册的布袋快步穿过庭院,踏着晨露前往书院。
与普通书院不同,薛湛仅四个学班,分别为:春诵斋、夏弦斋、秋礼斋、冬书斋,每学班不超过二十名学子。
而师者,除却山长薛公明外,有十二位授业之师。
青灰色的砖墙与深黑的瓦片间,屋檐下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书院大堂,斋长立于石台上,他目光扫过堂下众学子,广袖轻抬示意众人安静。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道: “诸位学子,今日我们书院延得两位良师。”他袖袍向右一展:"沈长廷沈先生,精于算学。"
沈长廷出列向众学子微微颔首,腰间玉脂佩饰轻晃。
斋长又向左引手:“宋子安宋先生,擅丹青之道。”
宋凝霜亦抬步出列,稍作拱手示意。
斋长继续道:“二位先生学识渊博,各在鸿山书院、竹山书院执教多年,深得学子敬重。即日起,算学课由沈先生执教,绘画课归宋先生指点。”
堂下众学子目光灼灼,皆凝注于这两位新师。
而其中的一紫衣学子以袖掩唇,与同伴低语:“她就是鸿山书院来的?”语带三分轻慢。
“不错,她看着好像也不怎么样。”同伴道。
斋长顿了顿,目光严肃地环视众人,语气微沉:
“二位先生虽为外院讲学先生,但才德兼备,尔等当执弟子礼,不可轻慢。若有违逆,院规处置!”
斋长刘学凌,执掌书院庶务,因其态度严厉,不苟言笑,众学子背地里皆称他为‘刘司训’。
堂下众学子闻言,齐声道是。又朝二人齐整地抬手行了一礼,口中同声道:
“沈先生——”
“宋先生——”
言罢,斋长向沈先生点头致意:“沈先生请先。”
沈长廷广袖一振,向前半步,朝众人拱手一礼,声音清朗:“今沈某能站在此地,实乃三生有幸。沈某虽在竹山书院略有所得,更盼与诸生切磋琢磨。”
说罢,宋凝霜抬步行至讲席中央,抬手施了一礼。她眸光正然,徐徐扫过堂下诸生,朱唇轻启:“蒙薛山长垂青,今日始与诸位授予丹青之道。吾虽执笔有年,然艺无止境,愿请共治学问。”声音不大,却似珠玉落盘,字字清晰。
闻宋凝霜正模仿自己方才执礼的姿态与对学子说话,沈长廷面上端着温润笑意,心中却在冷笑:东施效颦。
众学子齐整再拜:“谢先生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