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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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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释然。

“陛下身体无恙?”

“没毛病啊,啥毛病都没有,”殷祝胡乱道,“你走这几天,朕吃饭倍儿香,睡得也好,每天还坚持做五十个俯卧撑。”

“那就好。”

“…………”

烛火噼啪跳动了一下。

“你冷吗?”

宗策摇摇头。

但殷祝看着他冻得青白的唇,默默伸出脚尖,把炭盆勾了过来。

“这边暖和点儿,”他强打起精神,坐在床榻边上,“你就坐……”他四下环顾一圈,但宗策已经拖着凳子坐在了他对面,伸出手默默烤火,一双漆黑的眼睛仍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倒是自在。

殷祝抿唇笑了一下,也在床榻边坐下。

“你来晚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宗策,“本来给你准备了牛乳,可牛乳已经被朕喝完了。你老是不开口,朕也不知道你爱喝什么,爱吃什么,喜欢什么东西。”

宗策静静地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人到了深夜,就会变得多愁善感,殷祝看着眼前人英俊锋利的眉眼,忍不住就想和他说说心里话。

“边境生活苦吗?”

“大夏的边军不好管吧,听说晖城民风粗犷,不比新都江南。不过朕相信,你肯定有本事管住他们。”

宗策依旧沉默地凝视着他。

殷祝觉得今晚的干爹和从前不太一样。

以前干爹不说话,只一个眼神撇过来,就让人有种跪下叫爸爸的冲动;

但今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在干爹面前吧啦吧啦说了这么多,却丝毫不觉得尴尬惶恐。

要是……就好了。

殷祝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没头没尾的念想。

“你究竟在想什么,宗策?朕看不透你。”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告诉朕,说什么都可以,朕不会怪罪你的,”他轻声道,“我不想再猜来猜去了。”

宗策静静地注视着他。

“臣不敢。”

“你看,又是这样,”殷祝烦闷道,“你又不开心了。你今年才二十来岁,正是崭露头角的年纪,我宁可你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冲我提建议、甩脸色、邀功请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宗策英俊的面容似乎被热浪模糊了。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是遥远深夜海面上传来的汽笛声:

“陛下觉得,策现在是什么样子?”

“就像一块石头。”殷祝脱口而出。

他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双被火光照亮的眼睛,凝视着炽热的炭盆喃喃道:“你跟朝堂上那帮讨厌的老狐狸不一样,没有他们那样八面玲珑的圆滑,但也没有锋利的棱角,做事说话都很沉稳。”

“有点儿,太沉稳了。”

“陛下不喜欢策这样?”

“也没有不喜欢,我知道你肯定跟我、还有任何人想象中的都不一样,”殷祝嘟囔,“但……上说你少年老成,看来是真的。”

他其实最想问宗策的事,你对我,到底是怎么看待的呢?

一个随心所欲的讨厌上司,不得不面对的残虐君主,还是必须要硬着头皮应付的床伴?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他们没有那段关系。

他干爹还是清清白白的盖世英雄。

但他今晚已经说了太多真心话了。

有些事情,在不恰当的时候摆在明面上,即使是一颗真心也会被人嫌恶的。

殷祝忽然觉得很气馁。

他双手撑着床铺,泄气地往后一靠。

“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知道那种把心剖出来给人看,但那人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的感受吗?”

宗策:“策知道。”

殷祝一怔,心想确实,没有人比他干爹更明白这种感受了。

十年生死血战,满腔郁愤,无处倾诉。

曾经拼死守护的,变成了扎进自己血肉的利刃。

一定很痛吧。

“我不是他,”殷祝突然有了一股冲动,抓着宗策的手想要告诉对方一切真相,即使是用最隐晦的方式,“我不是他!你明白吗?我了解你的痛苦、遗憾和一切的一切——”

宗策粗粝的大手覆上了他苍白修长的手背。

五指交错穿插,仿佛他们亲密无间。

“陛下。”

“策知晓陛下的心意,也甘愿以此身回报。”

“你……你知道?”殷祝猛地坐直身体,急切问道。

宗策点头,缓声道:“等有朝一日,陛下一统江山,坐拥天下,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便无人再敢多说什么闲话了。”

这的确是殷祝的期望。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稀里糊涂地被宗策放倒在床铺上,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的确开始发热,脸颊更是滚烫。

宗策粗糙的手指从他的发丝间穿过,轻易便点燃了那份流转在骨髓间的空虚,犹如火星落入干草,撩起烈火燎原。

“宗策,”殷祝喘.息着拥抱他,鬼使神差地说道,“你今天,好像比从前温柔很多。”

宗策垂眸看着他。

那冷峻肃杀的面孔真正柔和下来时,带着顾怜而沉默的神性。

“陛下可以唤策的表字,”他哑声道,干燥的薄唇落在殷祝颤抖滚动的喉结上,“待策凯旋归来,为陛下带来大夏胜利的消息,您也依然可以这样唤我。”

“守、守正?”

“嗯。”

男人的动作虽然温柔,但汹涌的快.感依旧不断累积,最终扭曲成了痛苦。

殷祝流着泪,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犹如一条濒死搁浅的活鱼。

等越过那道临界点后,他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喘.息。

殷祝恍惚着回神,发现自己正静静躺在床榻上,下身一片冰凉。

他仍穿着昨晚入睡前的那一身衣裳。

冷汗悄然浸透了里衣。

不远处的地毯上,摊着凌乱一地的奏折,滚落的朱笔在雪白地毯上留下一抹刺目的鲜红。

殷祝慢慢转头望向窗外。

初升的晨光从罅隙间投进屋内。

天亮了。

他啪地一声,一巴掌拍在脸颊上,重重地抹了把脸。

居然是梦!

……还好,是梦。

殷祝忽略心中那一丝空落,混沌的大脑暂时无法保持清醒思考,机械性地下床,想把散落的奏折捡起来。

闷头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

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殷祝闭了闭眼睛。

他踉跄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一拳砸在门框上:

“——去,把宗策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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