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低头——两边衣袖上都有乌黑的指头印,大小高度都差不多,咋一看还挺对称。
沈瑜说,厨房里有只鸡给弄的。
卫鸿远一点没觉得不对,颇为愧疚道:“抱歉啊,我和师兄忘记你没吃东西了,让你饿这么久。”
沈瑜摆摆手,表示理解——毕竟这俩人都很忙。
卫鸿远的师兄爱洁,耳提面命之下,他也对卫生问题注意起来,因此能第一时间发现沈瑜弄脏的袖子——而早在两人把他救下带回顾府时,江怀瑾就对沈瑜使过洁身术,故而他醒来便一身清爽。
“哦,我想起来了,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是哪儿人啊,之前是接触过仙门吗?师兄为你洁身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你的储物袋,这可是仙门才有的东西!”
沈瑜一愣——
储物袋?
他从兜里掏出空瘪瘪的钱袋:“这个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卫鸿远接过钱袋,两眼放光,放手上端详一圈,“这个储物袋的品阶还不低呢,元婴之下无法强行打开……哇,比我的那个还好。”
沈瑜一头雾水——什么原因什么储物袋的,细看花纹,花色和材质确实和他之前惯用的钱袋不一样——估计是沈少爷换了个新的,里边还一个子儿都没有,怎么就成卫鸿远口中的法宝了呢。
沈少爷一家子儿的麻瓜,实在是毫无仙缘,沈瑜从没听说过他家能与仙门扯上点关系。但他太久没过来了,境遇和情况发生了变化也说不定,于是含糊道:“啊,这个嘛……我是永安人士,颇有家财,这个是我爸……额……家父给我的,来历我也不清楚。”
卫鸿远:!
他肉眼可见的激动了:“你是永安人!那你认识穆渊吗?”
沈瑜:巧了,是之前的结仇对象。
见他点头,卫鸿远咧着嘴哐哐当当地就出去了,留下被绊倒的椅子和撞歪的的桌角,房门还在晃悠,人已经走出了二里地。
“你等等啊,我去知会我师兄,他有问题想问你——”
沈瑜看着他跑出去,有些发愁:
什么问题?穆渊跟他们结仇了?看着也不太像……那就是永安有什么问题,可他不知道啊——这小子好糊弄,可他师兄看起来就很聪明的样子,他咋把他不知道的事儿含混过去呢……
江怀瑾很快过来了。
据他所说,穆渊是从外乡逃亡而来的投奔者,其父早年游历,与顾老爷有些交情。原先他们只知道此人是个孤儿,并未注意,顾夫人无意问起了他家中境遇,这才得知他为永安人士,刚刚死里逃生。他本人意愿强烈,坚持要重回故土调查真相,于是大师兄和小师妹就带上他一起去了永安,毕竟算一个知情人士——
沈瑜本还在想,穆渊咋成孤儿了,听到后面,像是突然被巨大的电流击中,每一条神经末梢都在震颤着。
他记得江怀瑾说过,他们出来历练,是跟着首席一起去调查一起魔族作乱的事的。
“永安……”
颇有些不可置信,他艰难开口问道。
“被魔族屠城了,”江怀瑾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目前只发现了你们两位幸存者——沈公子,不必过于伤神……你和穆公子都很幸运。”
其实很早前就应该发现端倪,所以现在乍闻噩耗只会有一种竟是如此的恍惚和了然。说是时过境迁又太夸张,只要没亲眼地看到一切落幕,那么也就少了身临其境的实感。
这是一本小说,沈瑜提醒自己。从沈老爷滑稽违和的慈爱笑容到一众平日里眼熟的丫鬟婢子,还有他那两个家丁,平素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他后边,鞋靴碾过城里最大的那条街——他们都是配角,是不起眼的小角色,所以他们的存在就像飞灰一样,被风吹走后,只会在曾被风沙迷眼的旅客记忆里遗留一些蛛丝马迹。
这点微不足道的记忆像荡开的火星,走马一般围旋着一抔遗火,一些半空中就迟疑着凋零熄灭了,一些执拗地停旋着,同苟延残喘的篝火一起灼烧出似有若无的影子,他用棍子挑起灰烬,所有光与影停留在了雨夜里穆渊血迹斑驳的衣物上。
他也是配角,也是朝生暮死的蜉蝣。要说多几分兔死狐悲的哀意,显得太惺惺作态。故而这些情绪只同回忆闪现了一瞬,便彻底沉寂了,江怀瑾却敏锐地感觉到沈瑜尽力隐藏的震惊。心下奇怪——
这位沈公子有事瞒着。
“沈公子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沈瑜回神,迎上清秀小帅哥探究的目光:“我以为会有更多的人逃出来,没想到……”
“节哀。”江怀瑾目光沉痛,“为了尽快找到真相,我想怀瑾不得不做一回恶人,让沈公子你重新回忆起那段痛苦的经历——沈公子,事发时你在城内吗?”
“如果在场,你是怎样逃出来的,惨剧发生前你有发现城中的异样吗?”
沈瑜沉默一会儿:
“抱歉,我只记得从山上下来的细节——”
“其实我……失忆了。”
沈瑜一脸严肃,奈何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差点闪了舌头。
江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