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峰,满天星斗,弯月如钩,周桁站在流光阁前的石台上,守着漫漫黑夜发愣。
“怎么不去休息?”谢暄无声无息出现在周桁身后,给周桁披了件氅衣。
“明日就要出发去云州城,我睡不着。”周桁极其自然地将氅衣往上提了提,靠着台边的海棠树坐下了。
谢暄顺势坐在他身旁,周桁不知道说什么,谢暄也不知道问什么,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沉默着坐了半宿。
月亮东升西落,周桁醒时天才蒙蒙亮,外面却已经传来阵阵有节奏的号子声。
“阿桁,你来的正好,这孩子醒了就要找你,他哭得我头疼,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南荀双手捂着耳朵,身后跟着个哭唧唧的小娃娃,正是常辞。经过长清真人的医治,他昨儿个夜间就醒了,南荀是个夜猫子,也因此被长清真人强迫当了半宿的奶妈妈。
周桁打量了一圈常辞,问道:“你认得我?”常辞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理当不认识周桁,他为何醒了就知道找周桁?
”哥哥,我记得你的声音。”常辞十分肯定,“你救了我。”
南荀仔细回忆一番,突然一拍脑袋,说:“我知道了,他说的是在城主府,你拦下周怀瑾的事情。”
常辞点点头,站到周桁身边,南荀“嘿”地一声,就要过来逗常辞,常辞“哇”地一下哭起来,南荀不明所以,尴尬地挠挠头,无助地看向周桁。
说到城主府,周桁想起来了,蹲下身来轻声哄着:“常辞,南荀不是坏人,在城主府,他不是故意朝你丢暗器的。”
常辞打着哭嗝,断断续续说着:“真......真的吗?可是,可是他们都要杀我,为什么?”
周桁抓住了重点,说:“你还记得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
常辞逐渐安静下来,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爹叫我等他,可是我睡着了,后来就看到好多怪物,青面獠牙,打我骂我,说我是个没娘亲的野孩子,要将我丢去喂狗。他们打我,我就躲,就跑,再后来我就听到你的声音,你让他们别杀我。”
周桁南荀对视一眼,小五的试炼并不成功。小五炼制的活尸,有的能受他控制,也许就像小六那样,跟在他身边很久都不会被发现;还有的血腥暴力,只能藏在陵墓之中;再有的就像常辞这样,感到害怕就会跑,剩下的更为失败的都死了。
难道说,炼尸术的效用因人而异?
正想着,谢暄和周怀瑾来了,周桁便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常辞一直紧紧抓着周桁的衣摆躲在周桁身后,戒备地盯着南荀和周怀瑾。
谢暄闻言点点头,说:“此事我会像掌门禀报,或许以后会有作用。”
周怀瑾不明白常辞为什么用那种目光看着他,凑近了常辞,想问他怎么了,南荀一脸看戏的表情,那日在城主府对这小崽子下手的的人可还有一位呢!
还没等周怀瑾靠近,常辞就“哼”一声,将小脸埋进周桁衣裳里。
周怀瑾讪讪直起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常辞,”谢暄蹲下身,叫着他的名字,常辞露出半张脸,等着谢暄说下半年句话。
“你的身体情况,长清师叔应该跟你说了,最好是留在苍山,师叔可以随时照应你。”
常辞将脸完全露出来,问:“你们要走吗?要......丢下我吗?”
周桁忙向他解释:“不是的,常辞,我会回来接你的,但不是现在。你情况特殊,如果跟我下山,随时都会危险,你能明白吗?”
常辞泪眼朦胧,说:“那,哥哥能送我去找我爹爹吗,我想他。”
周桁心中一空,“我......”
难道直接告诉他,他的爹爹已经不在了,他的祖母也将不久于人世吗?
多残忍啊!
谢暄转而问南荀:“最快需要多久?”
南荀知道他问的是回南疆拿莲心蛊的事,“快马加鞭,来回一个月。”
“我和你一起去吧。”周怀瑾突然出声,“我们御剑,不到半个月就能回来。”
周桁直觉揽下照顾常辞的重任,却一直在麻烦别人,顿时有些愧疚。周桁感谢地看着周怀瑾,说:“我替常辞谢过诸位了。”
周怀瑾摆摆手,揽过想起御剑就瑟瑟发抖的南荀,说:“你本就是替谢暄揽下的这个孩子,师弟的孩子就是我的......不对,你的就是师弟的......哎?也不对,反正,不必说谢。”
谢暄嘴角翘起,说:“既如此,常辞跟我们下山,我去找长清师叔多要些救急的丹药,半个月之后,在这里会合。”
由于常辞醒了,要顾虑到小孩子会害怕,几人没有在御剑,而是规规矩矩走路下山,再次乘马车出行。
周桁坐在马车前晃晃悠悠,看到常辞睡熟之后放下了车帘子,“谢暄,我们之前的那辆马车呢?”
谢暄轻扬皮鞭,让马儿快些走,说:“送给常老夫人了。”
常老夫人孤身一人,那辆马车绝对能卖出相当好的价钱,谢暄的本意是留给老人家做个棺材本。
周桁乘着又一辆看起来低调奢华的马车,说:“苍山很有钱吗?”
谢暄一笑,说:“不算有钱,只是我父母留了一大笔钱给我。”
这是谢暄第一次在周桁面前提起自己的父母,周桁好奇:“你父母?”
谢暄垂下眼帘:“算命道士说我是天降孤星,留在父母身边不好,他们便将我送走了。后来可能觉得对不起我,搬走之前给我留了许多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