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机敏,招手叫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守卫,自己也跟上这浩浩荡荡的队伍。
范如美无视周桁的提议,一意孤行带了数十人,又觉得临时出行没有心腹在身边不能安心,便在出城时叫上信任的小五。
范家祖坟修在城郊一座山上,整座山埋的都是范家人:范家城主嫡系,范家旁支,旁支又旁支,连山脚埋的都是赐了范姓的家奴。
从山道上去,小径蜿蜒曲折,两侧长青木郁郁葱葱,枯草丛生,偶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太阳西沉,日暮将至,黄昏笼罩着整座山,愈发的压抑。
“这座山本来就挺像个坟墓的,乱葬岗里土堆那样的,竟然将祖坟建在这里。”南荀语出惊人。
范如美从来没注意过这山的走势,听他这么一说,再加上传出走尸的事情,恍神间突觉四周松木长得格外扭曲,张牙舞爪的树枝如同干枯的手臂,似乎要将他拽进无尽的深渊……越是这么想,范如美越发觉得后脊发凉,小心翼翼地左右瞄一眼,悄无声息地退进守卫们的保护圈。
南荀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无声地嗤了一声。
周桁从上山开始,就一直与谢暄并肩而行,周桁偶尔侧目看谢暄一眼,谢暄一直抿着唇一言不发。
周桁一路上一直心不在焉,从范如美说他和那个人同名同姓,从知道他们长得像,从看到谢暄情绪失控开始。
山并不大,亦不算高,众人很快登顶,十三代城主皆葬在这最高处。
山顶修着一座巨大的陵墓,这便是城主陵墓了,只是此时墓门大开,一众守卫踪影全无,守墓人也不见身影,门口少量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黑洞洞的墓里头,似乎里面藏着什么吃人的怪物。
众人皆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黑乎乎的洞口,有风吹过,发出可怖的低沉呻吟,好像里面随时会冲出什么东西咬断人的脖颈。
南荀作势要将范如美推进去,吓得范如美连连后退,身后的侍卫们更是不敢抬头,生怕自己被推出去做那探路的倒霉鬼。
南荀戏谑地眯眼瞅着周桁:“小美人儿,你要是害怕的话,小爷发发善心,准许你拉着小爷的袖子……”话没说完周桁笑着白了他一眼,兀自走了进去,谢暄紧随其后。
只是南荀没发现,谢暄紧随其后是因为他手中轻轻扯着周桁的袖子。
墓道中的气味愈发令人窒息,一股腐烂的恶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周桁也忍不住捂住口鼻,谢暄皱眉:“有腐烂的尸体。”
按照小厮传话所言,一伙盗墓贼偷了墓中财宝,结果受到怪物的攻击。
为了逃生,那群人推出一个倒霉鬼,将他捆了手脚割开血肉,作为引开怪物的诱饵。由于求生的本能,那倒霉鬼挣开绳索,一路逃到山下,拖着一口气见到了城门守卫,心中怨恨他的同伙,将所做之事和盘托出,随后救治不及,很快断了气。
周桁分析道:“据城主大人所言,墓中财宝无数,定然少不了武功高强的守卫。那群盗墓贼原是别处来的流民,纵然有些拳脚,也不太可能完胜训练有素的守卫。”
南荀摸了摸下巴,接着说道:“你的意思是,盗墓贼不曾与守卫正面碰上,或者说,他们上山之前,守卫就已经消失了。”
甬道狭小,不容几人并排而走,队伍拉得很长众人稍稍熟悉了那股糜烂的臭味儿,这会儿脸上都不露痕迹。
走上十几步,前方探出些微弱的烛光,依稀能看见石板地上断断续续的污渍,不难猜出那是滴落在地的血。
过了狭窄的甬道,面前豁然开朗,整整齐齐停放着十四副通身莹白泛青的棺材。
南荀怪道:“不是说这里葬着十三任城主,为何有十四副棺?”
范如美嘿嘿一笑,一脸骄傲:“多出来的自然是我的。我们范家历代当家人都葬在寒玉棺中,此棺可保尸身不腐,只是打造这样一副棺材所需大量人力财力。先是从极北之地开采寒玉,整块儿地运到这里,再找来上好的工匠打造。寒玉珍贵易碎,若要保尸身不腐,无论是开采,运输,还是造棺的过程中,哪怕有一条裂纹都得从头再来。如此耗时耗力,任何一位城主都希望死后能安安稳稳地躺在寒玉棺里,自然格外上心。鄙人不才,颇有些运气,成为范家第一个三十岁之前拥有寒玉棺的人。”范如美将手背到身后,驼下去的背渐渐挺直起来。
南荀听得出奇,叹道:“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头一次见给自己备棺材这么着急的!”
范如美不屑道:“那是你孤陋寡闻!你去上京城打听打听,那些个皇亲贵胄哪个不是出生了起就开始修建陵墓的?我范家紧跟着天子脚步,何错之有?”
南荀轻嗤道:“你也说了,那是皇亲贵胄!你是皇亲贵胄吗?你是吗!”
范如美被南荀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他说的确实不错,此处天高皇帝远,偶有僭越之举,皇帝老子也管不到这里来,更何况如今新帝即位便开始打压各部,稍微有些实权的几大城主皆对此不满,此时都蠢蠢欲动。
周桁真是被这两人的脑回路笑到了,此时可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墓中处处暗藏杀机,所谓的活尸此时不见踪影,于众人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忽地,谢暄耳朵一动,冷声道:“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