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毕竟是战争,何况还是一场有预谋的,爆发于大唐各种弊病之下的战争。
很多事情没有玉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每天都会有无数的突发情况,即使是安排了人手几班倒,也还是忙不过来。
甚至光是流民的安置问题,就已经让人头大。
好在太子李琩是个能接受意见且为百姓考虑的继承人,有他明里暗里的调拨人手和款项,玉环及又一坊率领的义军们也渐入佳境,慢慢上手。
而这一切也都是在李隆基的默许之下进行。
玉环已经没时间去管武仙真是怎么说服李隆基,李隆基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放任李琩做事,她只知道时间紧迫,而安禄山的军队已经围攻洛阳月余。
有投身于战场的勇士,就会有想要投降的懦夫。
李琦就算有身为皇后的阿母和太子阿兄撑腰,可毕竟洛阳和长安还是有一定距离,又有安禄山的大军在外虎视眈眈,他对那些想要投降的官员也没有办法。他还不够狠绝,做不到杀一儆百,只能寄希望于哥舒翰。
然而哥舒翰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不是又一坊此前输送的义军还算有一战之力,只怕也撑不了这么久。
“圣人还没有允许调遣禁军吗?”来了月余的李谟也大致知道情况,只是他当初请命时圣人就未曾考虑好要不要调军队,直到现在一个人头都没看见。
李琦无力地摇头,他已经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了,要不是心系阿母与阿兄,他之前差点病得起不了身。不是谁都能在看到乌压压的大军后还能临危不乱,尤其他们这种一直被养在十王府,做什么都要被阿耶李隆基盯着的皇子,整体水平与父祖辈相比确实逊色不少。
他一个刚刚及冠成婚的皇子,突然被委以重任,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实际还是靠哥舒翰来指挥,他只需要挂名,但他依然不能懈怠。
夜袭、炸营、攻城……持久战到最后拼的还是粮草和体力。
洛阳的粮食本来也是足够,可不光军队,还有生活在这里的官员、百姓,城外的田地没法去,只靠城内的供给也总有消耗完的一天。
而安禄山不仅曾是三镇节度使,还拿下了河北等地,有大片的良田和民夫来供养他的军队,根本不愁吃喝,对于持久战也适应良好,还时不时就搞一回突袭,把李琦他们搞得身心俱疲。
李谟的到来也给军队带来了新的活力,他谱写的战歌简单明了,朗朗上口,每回开战前由鼓手擂鼓,甚至他也会亲自上阵,有时是以笛声相和,有时也会代替鼓手的位置,激励军心,号令将士们冲锋。
鼓槌在他手中上下起舞,铿锵有力,一道道指令由中军帐传出,经由他的手让所有兵士听见,号角响起,军阵摆开,大地都在震颤。
安禄山也没想到李琦这个黄毛小儿还能坚持这么久,他一向看不上哥舒翰,自然不把对方放在眼中,每天仍旧派人送去劝降书信,时而好言相劝,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互相问候家人,言语粗鄙,让人无法直视。
哥舒翰熟知安禄山的秉性,对此没什么反应,倒是李琦这方面的适应能力意外的好,从一开始会气得脸红,话都说不利索,到现在还能回几封更具有讽刺意味,还骂人不带脏字的信。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有弹尽粮绝的一天,尤其这两年的收成其实不如往年,存粮有限,作为皇子兼任元帅,李琦没法狠心搜刮百姓,往往还要分出许多粮食,粮仓也渐渐见底。
“元帅是在为存粮担心吗?”李谟一进临时的府衙就看到李琦抓着自己的头发,脚下散落着各地的粮食单子,上面有无数凌乱的朱批和划掉的印记。
他捡起几张看了看,简单计算的结余确实很不理想,保守估计也就再撑半个月。
“安禄山曾经多次进京述职,和洛阳及长安的官员都有交情,知道咱们的存粮情况也不奇怪,而且他有足够多的补给,我们拖不起。”李谟攥紧了手中的稿纸,青筋毕露。
李琦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更苍白了几分,正要说话,哥舒翰的亲卫来报,说安禄山又从两边合围,似乎有意再次攻城。
“把我的书信送过去。”李琦从纷乱的文件中找到自己昨夜写下的劝降书,这几个月来,他骂人的水平直线上升,也一改儒雅的性子,常常能和安禄山喷个你来我往。
传信使刚要接过,李谟就伸了手:“要不,这次我去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带着惊讶、担忧,却不像他刚来那会儿有质疑和瞧不起。这段时日,众人都重新认识了这个往日只在宴会上出现的神笛手,他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羸弱,反而有不错的肌肉和爆发力,肺活量也不错,否则没法擂鼓,更不能大声教数万兵士唱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