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新出炉的忠王未婚妻重新踏入了兴庆宫,直奔太子府后的花园。
这是太子妃薛氏继生辰后第一次操办如此隆重的宴会,虽然整体规格比不上生辰那日,可留下来的不再仅是太子亲信,而是全长安的贵女命妇、皇室宗亲,所有女眷都想看看这位来自突厥的圣女。
男人们早在五天前就去忠王府吃酒道贺,也有不怀好意者借着祝福的名头去嘲讽一二,想要看看这位彻底失去“圣心”的皇子凄惨的现状。
但李亨并没有让他们如意,以他对外老实本分又忠心耿耿的形象,是不能也不该出现让父君失望的举动,否则被人嘲笑都是小事,让捉摸不透的耶耶“记挂”才是最糟糕。
今日太子妃只宴请了女眷,李亨虽然不在受邀名单上,却也亲自把康苏儿送了过来。他们二人乘坐牛车前来,撩起了帘子,一路谈笑风生,对路上围观的百姓也报以微笑回应,惹得人人都夸赞他们亲民友好,善良美丽。
等看着康苏儿进了太子府,李亨才命仆从把车架赶入府内停放,自己乘坐了后面一路跟着来的马车回忠王府。如此排场,给足了康苏儿和突厥面子,也给足了他皇帝阿耶这个赐婚人的面子。
至少李隆基在听见暗卫与金吾卫的禀报时,笑得灿若菊花,还当着武惠妃的面把一对镶嵌了红宝石的羊脂玉如意赐给了李亨和康苏儿,这原本是他要送给惠妃的。
当长辈的人哪能与小辈相争,尤其还是一对未成婚的准新人,那就太失风度了,所以武仙真就算气得牙痒痒,也得称赞李隆基送得好眼光好,说李亨他们是一堆璧人,还搭上了自己库房里的一对玉葫芦。
她吃了这么一个暗亏,当然不能让李亨和太子这些人好过,想到玉环托李龟年向她传的话,连忙笑着对李隆基道:“三郎,前儿去梨园李谟还和我问起,说最近找不到卢栀的人,可惜了他从古籍里找到的失传已久的谱子《阳关路》,没人能陪他一道练习,连李彭年那样只知道跳舞的人都朝我讨了几次人,说玉娘所学的舞蹈有几处动作要改改,可他们人现在在哪儿呢?是不是和三郎告假回广陵老家了。”
就算明知道卢栀和玉环就在太子府里,武仙真也故作不知,否则会让李隆基觉得她手伸得太长,都伸到太子府里了。
李隆基差点没想起来那个玉娘是谁,提到广陵才隐约记起卢栀和那个表姐都是那儿的人,说起来他也好久都没有听卢栀弹瑟了,虽然近来梨园的乐师都大有长进,可总是比卢栀略逊一筹。
虽然说起来李隆基是宠爱孙辈,可毕竟孙辈人数太多,那些皇子们被拘束在十王宅里不能随意外出,便日夜笙歌,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像太子这样常要学习应酬,才只有三个独苗。因此,李瑛才把和薛妃唯一的女儿当成珍宝。
可在李瑛那里阿满如珠如玉,在李隆基这里就基本查无此人,也全是因为那日心情不错才给了自己孙女一个恩典,现在他想要卢栀回来弹瑟,加上提起这事的人又是武惠妃,以及李龟年的兄弟和学生,这三个人的面子可比李瑛大多了。
“我知道了,之前是瑛儿家的小阿满看上了卢栀和他姐姐,瑛儿就跟我要了人去陪几天,算算日子也有半个月了。梨园少不了他们,让羽林卫的人去太子府上接人。”李隆基把武仙真搂进怀中,拉着她的手把玩,享受着女子难得的温顺。
“不过是不是明日再派人去接,今日太子府上有宴,让人看了不太好,于三郎名声有碍。”武惠妃当然不会真的为太子和李隆基考虑,她不过是借此恶心两个人。
果然,听了她的话,李隆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难道还要宫里给他太子府让步不成,儿子再成器也不能爬到老子头上,他应该早早把人还过来,成日只知道宠着女儿,好好的政务不处理,有事没事就结交朝臣大宴宾客。就是有碍名声也该是子不孝不贤,和我从前是半点不像。现在就去,立刻,马上。”
“别气,别气,早知道你这样生气,我就不说了,害得你们父子生分。反正一切都听三郎的安排,等他们排演好了新的曲目,三郎可要赏光,不能忘了我呀。”武惠妃抬头仰视这个男人,用另一只手戳他的胸口,半是安抚半是撒娇。
他们此处浓情蜜意,太子府上确实不太好过。
李瑛看着直接围了大半个花园的羽林卫,神色难看,但还是客气地询问领头人:“敢问诸位来此,是有何公干?府上宴请的都是各家女眷,还望将军莫要惊扰她们。”
领头的那人却只是执行李隆基的命令,半分情面都不给太子:“陛下有令,让太子归还梨园的人,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太子不要怪罪。”
不管是亲戚妯娌还是其他有交情的世家女,其实都不会被这种情势吓到,况且羽林卫并不入内,只在外等着接人。就算有薛妃居中调和,安抚各府女眷,但议论的人还是不少,她们都不需要开口,互相打着眉眼官司,而这种交流等到玉环和卢栀被薛妃贴身婢女请来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所有人,包括羽林卫,目光都被翩然而至的玉环吸引了。
“她就是太子私藏在府内的梨园舞姬?怎么此前从未见过她演出?”有人开了口。
“也不一定是舞姬吧,梨园主要还是得会乐器,不过长得这么好看,又会跳舞弹琴的话,难怪太子不肯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