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康苏儿作为盟友,显然比较合格,不仅一出宫就直奔玉环的住处,顺便还带上了大侄子安禄山。
“禄山,这位就是玉娘。”
直到那个快二百斤的胖子踏进院中,身上的刀鞘和皮革摩擦发出声响,玉环才从回忆中走出来,转头看向安禄山。
此时的安禄山还没有上一世相见时那样肥胖,但依旧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脸上留着一圈棕红色的胡子,眼睛泛着碧色,鹰鼻狼目,却饱含笑意,弱化了他一身军旅中带来的杀气,咧嘴笑的样子莫名有些憨厚。
“小子见过杨娘子,见过各位,今日突然造访,失礼了,请勿怪罪。”安禄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太正直无害,礼数周到,态度谦恭,就算一开始被他长相吓到的人,也没法对他生出抗拒之心。
如果玉环没有经历过上一世,她根本无从得知对面人有怎样的狼子野心,毕竟就连正值壮年的帝王李隆基都没有办法分辨,还被哄得一下给出去好几个职务。
哪怕是一直对突厥人持有戒心的卢栀,都在安禄山这个“和善可亲”的大胡子叔叔面前卡壳了,面对康苏儿能顺畅说出刻薄之言的他,也突然笨口拙舌起来,就好像安禄山有什么迷惑人心的魔力一样,明明对方也没有说多少好听的话。
玉环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捏拳,轻轻舒了几口气才抬头看向安禄山,挂上一个不算太疏离的笑容,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再多一点弧度都要承受不起了。
“节度使多礼了,光临寒舍,不胜荣幸。”玉环控制着舌头抵住天花板,不愿泄露轻颤的尾音,紧紧咬住的牙关牵动着太阳穴的神经,让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连眼神都不自觉染上几分凌厉。
安禄山丝毫没有被玉环嫌弃的自觉,也许他感觉到了却不在意,来此之前,想必康苏儿已经耳提面命过,这让玉环稍稍放心,抬手准备将二人引进厅内。
哪想康苏儿按住了她,说道:“我看还是在亭子里吧。”
她有些不快,反手握住康苏儿的手腕,上前两步,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问:“圣女这是不相信我?还是对自己不够自信?”
“非也,非也,我这也是为了大计着想,万一走漏风声,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担得起的。”康苏儿毫不退让,甚至不介意她出言讽刺。
这样的康苏儿让玉环有点看不懂了,最先有合作意向的是对方,偏偏这人又要让自己说出口,好像这样才占了上风,能稳压自己一头。
现在又一定要在开阔透风的亭子里商议,作为一个外来客,倒是反客为主,不仅对大唐有所图谋,连在她的府邸都不肯低头。
实在是很难评价康苏儿其人,和安禄山完全不一样。
甚至可以说安禄山比康苏儿好相处多了,至少不明内情的人一定会这样想。
玉环蹙眉,盯着康苏儿,正想着要怎么拒绝,就听见安禄山无奈地冲康苏儿说:“小姨,还是去屋内吧,外面风大。”
即使所有人早就知道两个突厥人之间的亲属关系,可冷不丁听见安禄山这么一叫,还是觉得反差很大。中原不是没有年幼者辈分高,但谁能想到突厥出身的安禄山也这么拘泥于中原的礼节呢,尤其他这样的大块头,胡子一蓄感觉比康苏儿长了两辈。
反观玉环是见怪不怪,只要安禄山不像以前一样叫她娘亲就行。
她可不想再白得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还仅仅是被对方作为讨好李隆基的工具。
“既然是你先提出合作,那也该拿出点诚意来,毕竟太子那边的事情,你看起来比我们掌握的更多。鬼神也好,通灵也罢,你不能只借助血乐宴和蜃楼同李瑛搭上线。”玉环看了一眼逍遥客,才对康苏儿说道。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说辞,不仅意在李瑛,更重要的是见识一下突厥圣女的手段,以此彻底破解突厥人在仙居殿设下的术。
“没问题啊,那你觉得陛下会更喜欢什么戏码?”康苏儿直勾勾地看着玉环,把她看得心里发毛。
“什么意思?”
“杀子?夺媳?还是……”
她一听就条件反射地拍案而起,腕间的玉镯砸得粉碎,五指死死抠着案台,青筋毕露,指节颤动。
所有人都看向玉环,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只有陈舟若有所思地看了康苏儿一眼。
“荒唐至极!”玉环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语不成调,脸色难看,眼里竟迸射出一种骇人的凶光,恨不得把康苏儿大卸八块。
“小九!”卢栀看她情况不妙,连忙上前扶住,双手搭在她胳膊上,目光担忧。
就在逍遥客要起身拔剑送客的时候,玉环握住了卢栀的手,借着他手背的温度汲取力量,慢慢平复心情,那张冷脸也渐渐和缓下来。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即使玉环已经恢复得和平常一样,也没有人再提起话头,实在是平时温柔惯的人突然发怒,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也让人不敢直视。
玉环抿唇一笑,还是那样令春光失色,可谁都能看出她骨子里透着凉意。
“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