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请入座。”音娘把她们带到比较靠前的位置，也直到这个时候，那些三两交谈嬉闹的人才把目光转移到她们身上。

那些带着探究和兴味的目光，或隐秘，或直白，不过两人都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玉环自然不必说，康苏儿更是目前突厥地位仅次于部族首领狼主的人，更露骨，更恶劣的情况她们都遇到过，甚至还能眼含笑意地一一回望过去。

不过所有来宾都很有眼色地没有上前打扰，他们认识音娘，知道能让音娘亲自去接引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参加血乐宴除了猎奇和通灵，也是为了在不被皇权监视的情况下联络感情。

这几乎是所有参与者心照不宣的秘密。

哪怕他们没有二心，可谁喜欢天天在暗卫或者金吾卫的监视下生活，时间久了，心理没病都容易扭曲，难得有血乐宴这种既符合身份，又能暂时逃离的宴会，想要参加的人能从大明宫排到洛阳城外。

安排好玉环两人，音娘也坐上了主座，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停了下来，等着夜宴正式开场。

“欢迎诸位光临蜃楼，今日要为大家介绍两位贵客，‘罗刹女’和‘魔罗’，我先敬诸位，请随意。”音娘举起酒盏一饮而尽，这里的酒虽然比不上千金难求的披香酒，可也自有一番滋味，据说还能滋补身体，抵御邪祟。

众人都以面具的图案互相称呼，哪怕是彼此认识，知道身份，在戴上面具以后也会被短暂迷惑，除非本就一同前来，不然很有可能认错人。

可就算这里这样古怪离奇，也没有人想离开，反而更增添了他们的兴趣，这样有意思的地方可不多见呐！

很快便有人向玉环她们敬酒示好，只是碍于蜃楼的规矩没有探究她们的身份，让玉环轻松了不少。

随着丝竹声响起，有健硕的昆仑奴和美艳的胡姬上前表演，除了献舞以外，他们还需要根据舞步的节奏将缸中的饮品舀出，一一倒给前来的宾客们。

出于对音娘的敬重，没有人会对表演者动手动脚，哪怕心里再按捺不住，顶多是结束以后去平康坊一度春宵，在这里对蜃楼的人不敬，下场会特别惨。

之前有位宰相家的郎君因为不守规矩，冒犯了献酒的胡姬，在饮完酒后，被突然出现的鬼魂攻击，身上出现了上百道可疑的伤口，看不出是什么造成的。无论多有名望的神医都无法医治，直到来长安学习交流的外邦巫医检查过，才知道伤口已经深入灵魂，无法逆转，不过月余就撒手人寰，尸体更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蓝绿色。

那次的事情闹得很大，但是圣人没有追究，宰相也没有证据，他们甚至都找不到蜃楼和音娘，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那已经是先帝时的事情了，睿宗李旦是个平和不多事的人，在位时就常常放权给太子李隆基和妹妹太平公主，后来甚至退位当太上皇，一心修道，不问世事。

没有人知道如果换做是李隆基当政时发生了这种事，宰相、蜃楼、音娘乃至整个血乐宴的与会人员，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没有人会做这样的蠢事，他们再纨绔无能，也都知道小命只有一条。

这些事都是玉环听壁角听来的，未必全部属实，毕竟过了那么多年，总有偏差和以讹传讹的可能。

谁知玉环还没有和康苏儿交换情报，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过来的音娘给截住了，后者笑眯眯地对她说：“你听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哦，甚至当年的情形更可怕呢！”

“比起过去的事情，我对你更好奇。”反正已经被抓包，玉环也就不再遮掩，她看着音娘的狐狸面具，那双眼睛根本不像年长者，一如少年人的清明灵动。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露骨，又或者对方本就有一种通晓人心的本事，音娘了然道：“我不过一个普通人，只是不小心掌握了一些小把戏，你既然不好奇过去，那么也不要对我有所期待，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玉环没有被音娘吓退，她不觉得还能有比“枕边人要自己死”更可怕的事，而且她的重生也是千古奇闻，绝对比通鬼神之术更让人眼红。

“你既然知道我的来历，那也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玉环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对康苏儿的腹诽就一直没停过，她正好看看音娘究竟是会读心还是另有神通。

哪想对方根本不接茬，难得用一种看不懂事耍脾气的小孩子的眼神看她，也就是这一刻，音娘才像是那个经历过中宗、睿宗朝的长者。

玉环还是没能打探到更多消息，但她已经知道对方就是冲自己来的，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音娘注意？

真有人能看出她是重生者吗？

“诶，我发现一个秘密，”康苏儿打断了她的思考，神秘一笑，“我看到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