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逍遥客所言,寿王李琩以李十八的名号递了拜帖,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份进行过多的遮掩,却也没有以权势压人,而是以寻求知音为名求见。
只是李琩没有卢栀的好运气,前几次找错了地方,问错了人,后来又恰逢逍遥客有要事出门,就一直无缘得见。
但这也是陈舟后来拆台所说,按照逍遥客自己的脾性,确实没把寿王放在眼里,也不在乎外界如何传闻自己清高孤傲,甚至有试图把这名声坐实的嫌疑。
“那岂不是也没问到寿王的事,不过他一个皇子,能这样倒也难得。”玉环毕竟还是有几分记挂李琩,即便早没有了情爱,也不会吝啬夸赞对方。
“难道王孙公子倚仗权势就是正常了吗?明明更应该懂得以礼待人。”卢栀这话脱口而出,可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说完了才愣在那里。他生怕玉环觉得自己抬杠,故意挑错,即使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也还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对方一眼,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对不起,我说话太冲了,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寿王,我、我……”他词穷,感觉怎么解释都不对,而且他也很害怕自己突然变得这样具有攻击性,想破头也没咂摸出缘由。
玉环虽然被他说的话堵得不上不下,可人道歉得更快,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被那呆头鹅的模样给逗笑了,反而是陈舟若有所思,却不曾点破。
“无事,我可能确实是对他较为宽容了,他也爱琵琶,爱器乐,也算得上是个知音。”玉环偏过头,回忆着上次见到李琩时对方的模样,又不免和自己上一世记忆中的作对比。
李琩年轻多了,不过也正常,上一世的他们都认识二十多年了,她自己死在盛年,不知道对方最后如何,也实在是庆幸他没有多大的权力,在武惠妃死后更是没什么恩宠,否则一个当不上皇帝的得宠皇子会遭遇什么,简直不敢多想,能够善终便是兄友弟恭了。
玉环还是将自己心底那个寿王李琩的模样描摹了出来,在她遇到他的那一刻,以及后来的日日夜夜中,她发现自己一点都没有忘却。只是记忆再美好,也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不愿再带着任何一点会被强取豪夺为帝王妃的可能,不愿带着那种侥幸心理去和李琩在一起。
那样玷污了他们之前的感情,更对不起李琩。
何况,她对他的感情也早就被皇室无情地消磨,被李隆基的绝情给击溃。
无关风月,唯有歉疚。
玉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没忍住用指甲在掌心按出四道印记。没有经历过她的人生的伤痛,是绝对没有办法共情和理解的,甚至还会觉得是她贪得无厌、得陇望蜀。
卢栀觉得她情况不对,想要问询却被陈舟拦下,后者轻轻摇头,抓着他的手不放,这才让他打消了念头。
“之前韦夫人不就说,武惠妃和圣人都爱器乐歌舞,那寿王是此道中人也不奇怪,若下次有机会,我们再问问逍遥客愿不愿意,一道去湖中泛舟赏乐也是乐事啊!”他边说边冲陈舟使眼色,毕竟逍遥客看上去很在乎陈舟的看法,说什么也都无有不允。
玉环对此倒没什么看法,她也知道不可能完全避开寿王不见,而且如果真的要实行她心中那个报复李隆基的计划,就更避不开了,索性大大方方地见面。
倒是陈舟听了卢栀的话有点异样,不动声色问道:“你们说的这位韦夫人是何人呀?京兆韦氏的人吗?”
“没错,她自称是先韦庶人同族同支之后,说是当年那场政变后唯一幸存的,那个被圣人放过的韦家人。”卢栀接道,他从不对朋友隐瞒,而且韦夫人也并没有让他们保密的意思,对方根本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这点小事被知道了也无妨。
陈舟点点头表示明白,自然地转向玉环说:“韦夫人的事我大概知道一些,而且披香酒甚是有名,就算我这种不爱酒之人都想尝一尝了。逍遥客已经去了两回,每次都说不尽兴。”
玉环很是了解披香酒的魅力,笑道:“既然那位逍遥客喜欢,下次再去仙实楼,我便试着问夫人多讨要一些,算是酬谢知音了。”
“那我且先替他谢过九娘,”陈舟抱拳行礼,又多问一句,“九娘和韦夫人很熟悉吗?”
玉环摇头,她其实也没把握,而且那位韦夫人的性情难测,说不定哪句话就触碰了雷区。而且对方显然是在她身上找故人的影子,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受,只是对方是长者,又对她心中的计划有所指点,她就算有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
见她似乎不愿多提的样子,陈舟也体贴地不再追问,而是示意卢栀把他昨晚得到的消息告诉玉环。
卢栀还是很上道的:“九娘,虽然寿王没见到逍遥兄,可他在酒楼连着弹了好几日,听到不少消息,而且寿王可是日日都去呢!”
李琩不仅连着每日都去,还每次都在最佳的位置听曲,他对音律的感知似乎有超出常人的天赋,不仅知道中原流传的曲目,连西域的都一听即会。这些不值一提,在座几位哪个不是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