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小小的巫憬憬看到母亲如此难过也是很着急想回到自己的躯壳之中,可她不会。她只能以五岁女孩的灵魂客住在十岁的小太监身上,带着人皮鼓带给她的无尽害怕和回不去自己身体的无尽焦虑。
她一个千娇万宠的女孩哪里会做半点活儿,小太监该做的活她一点都不会,甚至连话都说不好。大太监哪里知道小太监的皮下早已换了魂魄,天天责罚她。后来,才十岁却早已少年老成的暮钦晋见她可怜,将她带在身边,才给了她满心惶恐的灵魂一处避风的港湾。
巫憬憬转身,将脸蛋埋进暮钦晋胸膛,紧紧搂住他的腰:“我当时害怕极了,还好有你。”
暮钦晋自然是听不懂她没头没脑的话的,他还以为她在说“我当时害怕极了,还好现在有你了,我不再害怕。”他轻轻拍抚巫憬憬的背:“乖,不必害怕,该怕的人不是你,是那些假借神灵名义残忍虐杀同胞的人。憬憬,我有一种猜测,或许你二哥想要破除这些残忍的陋俗。”
巫憬憬靠在暮钦晋身上,望着远处的巫神境:“或许,便是从那时起,二哥便开始憎恶那些残忍荒诞的仪式。”
暮钦晋道:“那你呢,你憎恶吗?”
巫憬憬道:“我心里的神像杜辞一样,对世间充满着大爱。我无法想象亦无法接受,人们剥去女孩的皮做成鼓送去给杜辞,这是对杜辞的亵渎和侮辱。”
巫憬憬看向漆黑的远方,幽幽道:“如果巫神真的是神,被她的子民以这样的方式祭祀,她一定会觉得被亵渎和侮辱,可她只是降下诅咒给那些反抗她的人,从未降下神谕取缔这种祭祀。或许她”,巫憬憬一字字道,“早已不是神。”
听到“杜辞”两个字,暮钦晋心里有点酸,忍不住问道:“憬憬,若是将杜辞和我摆在一起让你选,你是不是会选杜辞?”他没有信心,连答案都帮她选好了。
巫憬憬道:“不可能选的,杜辞心中是三界万灵,并无小情小爱。”
暮钦晋道:“我们就当可以选。”
巫憬憬道:“不可能选的。”
暮钦晋道:“我是说如果。”
巫憬憬皱眉道:“没有如果。”
暮钦晋道:“我们假如有如果。”
巫憬憬烦了:“为何一定要有这样的假如呢,杜辞心中只有大爱,他的爱就像在天上遨游的凤凰,而人世间的小情小爱就像在地上爬的毛毛虫,为什么一定要将凤凰从天上拉下来跟毛毛虫一起爬呢?”这像话吗?
这不像话。
所以,暮钦晋也不说话了。
巫憬憬感受到他周身的失意,抬头看他。
见她抬头看自己,暮钦晋勉强笑了笑:“睡吧?”
巫憬憬伸手搂住他颈项,暮钦晋将她打横抱起,走到盥室洗漱,再将她抱回床榻。
床帐放下,烛光睡去,暮钦晋搂住巫憬憬,吻了吻她额角,柔声道:“睡吧。”
一室寂静,过去了很久很久,巫憬憬突然出声:“你在生气?”
暮钦晋没有出声。
巫憬憬道:“不许装睡。”
暮钦晋叹了口气道:“我自知不能与杜仙师较短长,可我原以为,若是你将杜仙师比作凤凰的话,我在你心中就算不是孔雀,总也能算一只锦鸡,没想到,”暮钦晋苦笑道,“没想到杜仙师是一只凤凰,我竟然只是一条毛毛虫。”毛毛虫这玩意,别说跟凤凰比,便是当凤凰的口粮都不配,只够山鸡一口一条。
巫憬憬伸出食指,在暮钦晋胸膛像毛毛虫一样挪动,淡淡道:“我也是毛毛虫。”
巫憬憬的食指在暮钦晋胸膛像毛毛虫一样挪动着,挪到了暮钦晋心口,巫憬憬用食指敲了两下他的心口,淡淡道:“你是毛毛虫,我是毛毛虫,我们才能食同叶,睡同茧,化蝶双双。”她说着“双双”两个字时,又用食指在暮钦晋心口敲了两下。
暮钦晋轻轻笑了笑,学着她伸出食指,在她颈项上学着毛毛虫轻轻挪动,慢慢爬上她脸颊,在她脸颊上画出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低下头在她脸颊虚拟的“蝶印”上落下两记蝶栖般轻柔的吻,含糊而温柔道:“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