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席正中央,仁昭帝面色阴沉,倒是三皇子暮钦晃涵养了得,还保持着翩翩风度微笑着看着戏台,不时捧起茶盏小啜一口,只有上来添茶的家丁才知道,他茶盏里的茶,分毫未浅。
戏终于演完了,仁昭帝立刻起身。
夕诚子慢悠悠道:“陛下留步。”
仁昭帝冷声道:“皇兄还有节目?”
夕诚子道:“方才看的是戏法,现下还有一出道法。”他又扬了扬手。
方才的小道士又笑眯眯走上来道:“这出戏法名为点石成金。”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放在手心,双手飞快结印,嘴里念念有词。如此过了半柱香时间,小道士惊喜道:“成了。”
在众人的注目下,他缓缓摊开掌心,掌心空空如也。
众人看了又看,揉了眼睛再看,他的掌心依旧空空如也。
仁昭帝冷声道:“看来这位小道友的道法还得再练。”
小道士一脸尴尬,他迷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又伸手挠了挠头,忽然拍了下脑瓜叫道:“哎呀,忘了,点石成金得和石破天惊一起用才行。”说吧,他向上伸展双臂,抱头成圆,做了一个很大的结印动作,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他脚下的土地倏然裂开,小道士掉了下去。
众人大惊,纷纷上前围着地上裂开的大洞往下看,只有三皇子暮钦晃及其属下没有上前,暮钦晃的脸上挂着恰如其分的担忧,似乎很挂怀小道士的安慰,脚步却一步额也不肯上前。
小道士的声音依旧欢快,他乐呵呵道:“成了,成了,我这点石成金之术越来越好了,天呐,我竟然变出了这么多金子。”他说话间点燃一支蜡烛,围观的人差点被里面的金光刺瞎眼睛。
只见小道士周围全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金砖,数量之多,比老鼠掉进米缸还富裕。
暮家的人,就算不会施展道法,也是了解道法的。
他们看着小道士身边数以万计的金砖,纷纷沉默——没有人相信小道士真能点石成金,如果夕诚子有这样有本事的徒弟,他还会隔三差五地找暮家人打秋风?
夕诚子走上前,肃然道:“穿云,你的点石成金术道行微末,这些金子当真是你变出来的?”
穿云小道士用力点头道:“自然是徒弟变出来的,刚才大伙儿都亲眼看着的呀。”
夕诚子转身看向暮钦晃,道:“你是此间主人,这些金子可是你囤积于此。”
暮钦晃方才一直留意着仁昭帝的神色,虽然仁昭帝从听戏开始就一直阴沉着脸,可暮钦晃还是看出仁昭帝看到地下那些金块时,眼里的错愕和怀疑——他这位父皇可以容忍他些许好色,些许贪财,些许慕权,些许心机和手段,但都只是些许,而眼下地库里的金砖比之南燕一年的赋税都多,早已超出“些许”的范围。
他知道他要是不认,这私库的金砖肯定就进夕诚子口袋了,他的心都痛死了,可若是认了,只怕要见弃于今上。认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认的,只是如果不认,今上是否不会见疑于他呢?
君心难测。
暮钦晃的心里非常没有底。
暮钦晃在心里将岳老四五马分尸,面上努力维持着温和的笑容,赞叹道:“侄儿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道术。”
夕诚子道:“既然此间主人如此说了,穿云,那这些金子就是我们的了,看来你为了替为师排忧解难很是努力。”
穿云笑嘻嘻跳上来:“徒儿这就去安排马车。”说完他一溜烟走了,跑的比穿云之箭还快。
夕诚子朝天拜了拜,虔诚道:“穿云那点微末的道行本尊心里是清楚的,这次之所以能点石成金且数量如此巨大,定然是无上天尊怜阙月城民众无米为计,无衣可穿。暮家的家训一直是三分天运,七分人为,既然上苍已降下天运,暮家自然也该奉上人为。”他说完,就转头看向众人。
诸位暮家的人心里纷纷骂开了:他们看穿了那穿云小道士的点石成金之术是假的,却没看穿夕诚子的“雁过拔毛”之术已经登峰造极,这都能往他们身上再刮一层皮。
是夜,整个京畿的暮家人都满足了好奇心,并失去了钱包。
仁昭帝这一次终于可以走了,他却不急着走了。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露出了和煦的笑容看向暮钦晃:“点石成金之术确实精妙,既然宣英喜欢,不如就去悲观住上一阵子,和那位穿云小道友好好切磋琢磨一番。”
暮钦晃温和的笑容愈发灿烂,喜道:“若是皇伯父允许,宣英自是心之所向。”岳老四被暮钦晃在心里五马分尸的尸体,又拖出来凌迟。
夕诚子看都不看暮钦晃,冲着仁昭帝道:“既然三皇子去悲观小住,那本君的债谁帮我去讨?”
仁昭帝冷笑道:“皇兄既然属意晴光,就让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