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位于郊外,除了三面的山,再无其他玩乐。
下午时,百里若带着怡安去附近的山上赏玩。
拱卫书院的三座山,后面那座名出雾,左右两边的分别叫崇云、停风。
冬日里,山上泉水干涸,百里若牵着怡安的手,横跨布满石子的干涸小溪。
“比起待在府里,在书院能与你做伴也挺好。”怡安道。
裴仲雅去世后,她这两三年深入简出,鲜少在人前露面。
“你不觉得无聊便好。”百里若道。
冬日里的山上乐趣属实不多。
“等开春了,山上的青草长出来,风光便大不相同了。”百里若道,“春日里,常有人策马来这山脚下踏青,学生们得空时,偶尔会挎着弓进山猎些东西。”
“只是不知开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此踏青。”怡安笑了笑。
“怎……”百里若刚想问“怎么没有机会”,忽的想起了怡安的婚事。
怡安与陆策宣的婚事定在年后。成婚后,她便要随陆策宣回西南封地。
百里若眉头下压,“你自小在京城长大,自是只习惯京中气候。你不如向皇帝请命,自请留京。”
怡安摇头,“他不会同意的。”
赵容交给她的“任务”,可不只是嫁给陆策宣那么简单,又怎么可能同意让怡安与陆策宣做一对异地夫妻。
怡安捡起一块光滑的鹅卵石,朝远处扔去,“京城住了二十多年,去见见西南风光也不错。”
她冲百里若笑道,“待日子久了,把你接去西南陪我小住一段时日也不无不可。”
明日愁来明日愁,明年的事,如今忧虑也是无用。百里若只得点了点头。
今日本就是阴天,冬日里天又黑得早,她们在山上逛了一圈,便见天色渐渐暗沉。
怡安一行人折返,往书院的方向去。
天上灰蒙蒙的云聚拢,风也渐渐变大。怡安拢了拢身上的貂裘,忽闻有人在身后唤她。
“殿下?”一道低沉清冽的男人声音响起。
怡安困惑地回头,便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陆策宣停于几马步之外。
他似是刚下职,身上穿着武将的甲胄,白袍银甲在阴沉的暮色中泛着冷光,凛冽威武。
怡安眼波微微晃动。
陆策宣勒紧缰绳,马儿提起前足,在原地徘徊几步。
接着,他利落地翻身下马,身后随行的两名副官跟着下马。
陆策宣走至怡安跟前,恭敬行礼。
“将军多礼。”怡安端庄地颔首。
百里若则向陆策宣行礼。
怡安介绍道:“这位是我母族的姐姐,在书院任职。”
“久闻大名。”陆策宣望向百里若。
只见她神色清冷、衣袍素净,额上有一道淡色疤痕,显然是传闻中的第一女匠百里若。军中许多改良的军器,皆是出自她之手。
陆策宣抱拳致礼。
百里若冷淡地颔首,显然没有交谈的意思。
怡安微微一笑,“将军怎会在此?”
陆策宣道:“刚下职,来接犬子回家。”
怡安闻言面露讶然,“将军还亲自接孩子?”
“偶尔。”陆策宣平静道。昨天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四下起风,吹得怡安一双沉静的黑瞳中泛起水光,她道:“眼下离下学还有些时候,将军还是去书院里头等候罢。”
陆策宣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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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得紧,未掩实的门窗发出碰撞之声。
“像是要下雨。”
怡安与陆策宣对坐于一间书室内,中间案上沏好的清茶升腾起袅袅薄雾。
“听闻殿下向陛下请旨主事奉山书院扩招寒门子弟一职。”陆策宣拇指摩挲着杯沿,“可还顺利?”
怡安三指捏住茶杯,氤氲的茶雾柔和了她的眉眼,“目前还在着手将书院扩建,真正招生需待明年。”
“扩建……”陆策宣低语,“书院三面环山,扩建可是需另辟新址?”
怡安摇头,“再辟一处新址以供招收寒门,无异于是将奉山书院分成了两部分,寒门子弟与勋贵子弟依旧泾渭分明。”
这与她本意相悖。
“殿下打算如何?”
怡安喝了一口茶,将移山造院的盘算娓娓托出。
陆策宣听完沉思片刻,道:“移山耗资甚巨,只留殿下一人承担是否太过苛刻?”
这时,怡安眼底闪过狡黠,“本来只由我一人承担耗资,确实叫人有些心痛。不过,有将军的那两箱黄金相助便大不相同了。”
陆策宣微微一怔,他送给怡安的那两箱黄金……
他抿唇道:“那些黄金本就是我予殿下的赔礼。俗物能为殿下分忧,幸甚之至。”
怡安笑眯眯地道:“若说那满满两箱黄金是俗物,天下怕是没有几人能免俗不为之心动。”
陆策宣垂眸,似是思索着什么。
须臾,他抬眸道:“我……有法子能叫殿下将黄金省下。”
怡安闻言顿时直了直腰背,她将茶杯置于案上,“将军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