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琅华苑,将军府。
清晨的雾气浓重,仆从推着白净秋穿过花园去书房送机密文书。
在路上,遇见了正打算去书院的陆析雨。
他衣冠整齐,背着书袋,见到白净秋时停下行礼,“白叔叔早。”
“析雨。”白净秋见陆析雨眼下有圈淡淡的青黑,温和地道,“怎么见你今日脸色不大好,是昨夜没休息好?”
“可是书院的功课繁重叫你太过劳累?”
陆析雨手抓着书袋,摇头道:“不繁重,我可以跟得上。”
“那是有什么烦心事?”白净秋关心道。
陆析雨咬了咬下唇,道:“白叔叔,我爹昨夜留在宫中没回来,我担心他。”
“原来如此。”白净秋安抚道,“放心吧,将军不会有事的,陛下将他留在宫中夜宿乃是圣眷,想必今日就能回来了。”
陆析雨这才松了口气。
白净秋笑道:“放心去书院吧。”
目送陆析雨离去,白净秋对仆从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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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策宣的书房外有士兵巡逻驻守,他们见白净秋,客气地放行。
白净秋突然叫住其中一人。
“周尧。”
名叫周尧的将士停住脚步,“白先生,有什么事吗?”
“你的腿怎么了,是有伤?”白净秋注意到他的右腿行动有些不自然。
周尧勉强笑了笑,道:“是、是我前两日起夜时,不小心摔着了。”
“这样……”白净秋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对了,这两日怎么没见到孙仁城和马贵他们两个?”
周尧被蓦的一问,眼泪险些掉出来,“他、他们……”
白净秋敏锐察觉到异常,他逼问道:“他们怎么了?”
“他们被我派去玉州出任务了。”钟淡月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他负手走进庭院,扫了一眼周尧,道:“你,先下去吧。”
“是。”周尧低着头小跑离开。
钟淡月神色如常地对白净秋道:“正好我也有文书要交给将军,一起进去吧。”
书房里。
钟淡月将文书放在陆策宣的书案上,听见白净秋在身后唤他。
“阿厌。”
钟淡月动作一顿,他收回手,转过身,“何事?”
白净秋蹙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有啊。多着呢,你指哪一件?”钟淡月靠着书案道,“是前两日顺手将热茶浇到了你养的文竹上吗?”
“我没同你开玩笑。”白净秋沉声道,“你将孙仁城他们派去做什么了?”
钟淡月见瞒不过他,遂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冷笑一声,启唇道:“刺杀怡安公主。”
白净秋目露震惊,虽料到不是什么好事,却也没想到他敢如此疯狂。
“你疯了!”
“是皇帝不义在先。”钟淡月辩驳。
“这又关怡安公主什么事!”白净秋怒道。
“她是皇帝的姐姐,他们自然是一伙的。”
“你!”白净秋抬手掩面,“你可曾想过,你做的这些事把将军置于何地?”
“呵。”钟淡月凤眸眯起,“正是想过,才这么做的。”
白净秋一再震惊,他唇瓣嗫嚅,“你是想……”
“是!为何不想?”钟淡月大方承认,“将军替皇帝小儿在外征战多年,流过多少血、蹚过多少尸骸?回京的这一个月,你还未看清皇帝是什么态度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皇帝他对将军只有怕,没有敬!他对将军百般忌惮,千般提防。”
“因为功高震主,所以我们做臣子的便只能像个期期艾艾的怨妇一般,一步步丢盔弃甲,把脖子伸到皇帝面前,祈求他的信任吗?”
钟淡月走到白净秋面前,他双目雪亮,俯身一字一句道:“君主不仁,何不替之?”
“刀剑与兵马,都在我们手里。”
白净秋胸膛起伏,他用力拍打轮椅的扶手道:“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想法,不是将军的!”
“你做的这一切,你可想过将军知道后会如何?”
钟淡月冷哼一声,他道:“我既敢做,便不怕将军知道。”
“将军一时屈居人臣,未必甘心一世屈居人臣,我只是想推他一把。”
他环抱双臂,神色倨傲地睨视白净秋,“还有你,你就真的甘心一辈子做一个幕后谋士、客卿?”
白净秋与钟淡月对视。
片刻后,白净秋挪开目光,失望地摇头,“你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将军,你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全了自己的野心。”
他道:“待将军回来,我会将一切如实禀报给他。”
钟淡月一僵,旋即吐出两个字,“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