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你看她那寒酸的样子,是个贼还差不多!”
“你看清了吗?她是怎么到台上去的?”
“好像是一阵风卷上去的,该不会是个妖怪吧!”
“……”
何欢儿压下满腔火气,转身看向圆台高处的屏风。
对于她的猝然出现,舞娘和乐人视若无睹,舞步不停,乐音不歇,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然而,这些人的神情,令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掏出钱袋子,把心一横,大步冲向了圆台。她苟着身子从舞娘中穿过,踏着台阶奔上了第一层台,一鼓作气跃过了第二层的乐人,径直来到了宽大的屏风之前。
这中间顺利得出奇,竟无一人上前阻拦,她一枚铜钱都没丢出去,不过,一种熟悉的异香让她的心揪了起来。
“呃……不……不要……”屏风里陡然传出了顾子期的痛吟。
何欢儿心道不好,疾走几步闯入了屏风——
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宫图映入眼帘。
顾子期仰面躺在红毡上,衣衫凌乱,大片光洁的肌肤袒露着,长发如缎散落于地,双手被红色帛带捆住,目光迷乱而痛苦,仿佛坠入了梦魇之中。
一把断了弦的琵琶有气无力地横在一边。
春宫门的三门主,何欢儿,阅春宫图无数,却无一张图胜过眼前春景。
既见此图,夫复何求!
她,看痴了。
“什么人!”
一声喝问把何欢儿从无边春情中拉了回来,她这才注意到正在宽衣解带的李秀秀。
李秀秀?
她眼前闪过一道黑底白边的灵纹!
霓裳公主?
霓裳的元神魂飞魄散,是她亲眼所见,元神既灭,绝无死而复生之理!
可是,这个“李秀秀”的灵纹与霓裳一般不二!
这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女子眉眼一竖,厉声道:“贱婢!你擅自闯入,该当何罪!”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语气,何欢儿的心底顿时变得通明透亮——霓裳的乌团!
霓裳公主元神已灭,但是霓裳的乌团附在李秀秀身上,一同回到了金州!
原来,“李秀秀”要顾子期伴奏琵琶,其实是为了趁机占他的身子做皿!
“你这贱婢还不快滚!”
何欢儿下巴一扬,道:“小女子为何要滚?这位仙长姿容绝代,谁不稀罕?你把他诓到这里,还想霸王硬上弓,我何欢儿不准!”
“麻脸贱婢!你也配!”
“小女子配不配,轮不到你说。但是……”何欢儿双眼一眯,眼中满是不屑,“肯定比你这个阴间的东西配!你一个游魂,连身子都没有,凭什么跟我争男人?”
“李秀秀”花容失色,颤声道:“你……你如何知晓本宫的身份?”
何欢儿一吸鼻子,道:“这让人想吐的味道,想忘记也难。李秀秀所爱另有其人,你拿她的身子乱来,我也不准!”
乌团霓裳眼里透出杀意,恶狠狠扑向何欢儿。何欢儿早有防备,轻松丢出两枚铜钱,精准打中了乌团霓裳的两个眼窝。
“啊……痛!贱婢!安敢如此!”乌团霓裳捂住双眼,伏倒在地。
“欢儿……”
听到顾子期叫她的名字,何欢儿心下大喜,立刻趴到顾子期身边,关切地问道:“顾少主,你怎么样?”
顾子期双目微张,眼底似乎尚存一丝清明,但很快便涣散了,低声吟着:“不要……呃……”
何欢儿又一次见到了咒符般的纹路,只不过此时的颜色更深,看上去煞是骇人。黑色符纹从他的丹田处蔓延而上,在他白玉般的肌肤上攀爬,如同一棵不断生长的树木。
她的头一阵发晕,鬼使神差一样覆上了顾子期苍白的双唇。
刹那间,她仿佛跌进了无边的云雾,遮蔽了万丈的红尘。
“妖女!”一声戾喝将她拽回了人间。
一回头,只见一个紫衣男子正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她一眼认出,是楚云间的楼主。
她不慌不忙直起身,笑吟吟地才要张口说话,却见天心楼主一招手,身后窜出两个人来,不由分说将她五花大绑捆成了一根粽子。
“楼主!误会了!小女子不是歹人!”
天心楼主不理他,急匆匆上前扶起顾子期,解下绑住他双手的帛带,又扯过衣袍掩住了他身上的符纹。
“李秀秀”捂住一只眼睛,指着何欢儿哭诉:“她突然闯了进来,打伤了我的眼睛!疼……呜呜……好疼……爹爹……”
她柔弱地瘫倒在地,呜呜咽咽娇哭起来。
何欢儿急忙辩解:“楼主!这女子不是李秀秀,她是一个妖魔!”
天心楼主双目充血,杀气凛凛怒视着何欢儿,一语不发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准她的面门便刺。
千钧一发之际,顾子期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气若游丝地吐出了两个字:“不要……”
天心楼主焦急地唤道:“子期!子期!你怎么样?”
顾子期眸光暗淡,喘息不止,猛地咳了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眼中残光尽灭,像一个残坏的偶人垂坠在天心楼主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