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如果卫安晏像西山之行一般,偏袒苏家,她不会客气。
“桑姑娘,刀下留人。”
廖丰羽扒着车门,招手呼喊。
桑澜收了刀,轻哼一声。
车大人双腿一软。
廖丰羽提起官袍,紧赶慢赶跑过来,喘着粗气:“世子托我向姑娘带句话,办完事,早些回京。”
车大人回神,插嘴道:“桑指挥使随意对同僚喊打喊杀,不怕有人掺你一本吗?”
桑澜回头看他爬起来,讥讽道:“你还能活到参我一本?”又看向卫安晏、廖丰羽,“新证据已经送到你们手上了,还不抓他吗?”
车大人看见远方马车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连声喊道:“程大人,程大人救我。”
桑澜看向马车,而马车内的程烁低下头,眼睛一闭。
……
明月挂上枝头。
卫安晏从县牢里出来,转角遇见靠在墙上小憩的桑澜。
“跟翼州苏家一样,弃子?”
桑澜睁眼问他,卫安晏点头。
“卫安晏,你南下一趟,像是替他们装装样子,走个过场。”桑澜三两步飞上屋顶,靠着屋脊,拔开酒塞。
卫安晏跟着上去,借着月色看清她手中拿着酒坛,脸颊浮着驼红的醉意。
“好喝吗?”卫安晏躺下,看着当空明月。
桑澜:“南方的酒太甜。”
卫安晏:“不如青州酒吧。”
桑澜:“青州酒很烈,像点燃的火把,冬日喝上一口,袄子都不用穿了。”
卫安晏合上眼,丝丝凉风吹散一身疲惫:“我差人往端亲王府送了几坛青州酒,但愿萧世子没扔。不过,就算他扔了,我再给你送。”
“谢了。”桑澜抱着酒坛,盯着坛口酒水光亮,语气落寞,“我原以为能多查到些消息,但是没有,还搭进去两个人,大华受了重伤,还成了哑巴。”
卫安晏睁开,对上她苦闷的面容,难怪她那么生气。
大华,是七个孩子之一,从西山跟着她到京城来,而西山……他开始讲起内情,这部分是桑澜不清楚,也查不到的消息:“越州的水灾,车家早在十一年前就开始准备,地方县令五年一任期,车家慢慢地将越州官员换成自己人,不听话的如竺县令,以各种理由死在任上。
他们对河道做手脚,每年改动一点,一直到去年,如愿地爆发洪水,淹了洱县。”
桑澜举起酒坛,倒进嘴里,直至一滴不剩,打了个酒嗝:“十一年前年,是天启九年吧,胆子还不如程家,等到定安长公主去后,才开始行动。”
卫安晏:“你听说过裕城之战,之后的故事吗?”
桑澜一双醉眼望着他,摇了摇头。
“定安长公主拿着世家的族谱,点着名字杀人,他们很怕定安长公主。”
桑澜闭上眼睛:“这个主意,听起来好啊,我很喜欢。”
过了一会儿,卫安晏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白日里拿刀指着他,放狠话,晚上转头就躺在他身边呼呼大睡。
桑澜还是信他。
卫安晏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柔声道:“我知你心中有苦,也知你想做什么。你要耐住性子,旁人谋划近二十年,不会被我们轻易打破。”
没有人回应,她真睡熟了。
指尖停留在蹙起的柳眉上方,怕惊醒她,没有真正落下。
南下路上,有关灾情的消息频传,她一定很累。
桑澜却精准地抓住他的手,拉到脸颊边,用脸蹭了蹭,压着不动,小声呢喃一句:“师父。”
手掌托着她柔软的脸蛋,感受掌心微凉的温度,卫安晏缓缓靠近,在她额角落下一吻。
一夜过去,晨雾弥漫,轻轻地笼罩大地,霞光透过云层,自东边而来。
桑澜睁开朦胧睡眼,看见高挺的鼻梁后藏着一轮红日,卫安晏的样貌远胜于寻常男子,常年的军旅生涯更是为他增添了坚毅,如锐利的山峰,坚不可摧。
他微笑时,一双桃花眼含着漫天柔情,让人不自觉的动容。
即使他穿着普通衣裳,没有一头白发,站在拥挤的人群里,桑澜也能一眼看到他。
她不得不承认,卫安晏的好皮囊,蛊惑人心。
她坐起身,拿起身上的衣服盖住卫安晏,轻轻撩开他脸颊上的一缕白发,怔怔地看了好一阵:“若我能活着回来,再与你一起饮青州酒。”
桑澜拎起酒坛,跳到院中。
清风见她下来,桑澜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清风,为你家主子煮一锅生姜水。”
一个时辰过后。
卫安晏披着外衣,喝起姜茶。
“卫安晏,桑澜在哪?”
长风拦不住来人,被一脚踹开。
……
孤舟侠影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