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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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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李隆基在延寿养生一道上,仍是十分上心。

遣退了太医院的御医,允鹤自行在竹屋里头静息打坐片刻,便随手披了件长衣,开始各个房间溜达。

迟瑞趴在张砭石做成的床上。

床上只铺了薄薄一层褥子,又有鹅绒制成的毯子。

砭石是热的,隔了一层薄毯,热度也能清晰感觉得到。

太医院的御医侧坐在床沿上,双手灵活替他按压着后背的各处穴道。

这御医已有些年纪了,一把花白胡子,推拿认穴的手法却十分精准。

迟瑞从未见过石头能自动发热,身上暖融融的,迷迷糊糊要睡过去。

允鹤在旁认真看了会那御医的手法:“你穴位拿捏的很准。这套手法跟谁学的?”

御医谦逊的笑了笑:“下官世代行医,这套推拿手法乃是家传。”

允鹤点头:“你很有天赋。”

御医摇头笑道:“下官如此年纪,不敢再谈‘天赋’二字。”

允鹤一笑,又拿起床头放着的一碗养生汤看了眼。

室内温度高,容易消渴。

这碗药汤虽是作生津解渴之用,里头却放了黄芪、大枣等增补气血之物。显是这御医看出迟瑞脾胃虚寒,并不单纯只用泄火之物。

允鹤伸手探了探迟瑞的额头。室内温度高,那御医已经大汗淋漓,他却仍是只出了一层薄汗。

“还是有些积寒。”允鹤轻摇了摇头,示意御医不必叫醒迟瑞,悄然退出去。

皇家御医,看来还是有些门道的。他这么想。

穿过竹廊,忽听到最尽头那间竹屋里传来一声闷哼。

那声音十分低沉,便似人极力忍耐过后,自喉咙里发出的声响。

允鹤皱眉。

那个房间,应该是李庭瑄的房间。

隔着门,只听有人的声音道:“李大人,你腰部的伤乃旧疾,单靠针灸推拿之术,是无法根治的。”

片刻过后,李庭瑄的声音传来:“昔日断骨之时,未及时接骨,导致错位。上回也问过姜太医,他说法与你一致,若要痊愈,只能断骨重接,然而伤在腰部,我不敢冒险。”

御医似乎叹了口气,又道:“我听说新晋的国师有神仙之术,李大人与他相熟,不如去问问。”

房间内衣袂轻响,似是李庭瑄动了一下,他问:“连你也这么觉得?”声音略低沉了些,“你说我与国师交好,何以见得?”

御医奇道:“难道不是?……我看皇上赐浴,你们二位同来……”声音里头多了几分谨慎,“下官只是胡乱猜测,若是猜错了,大人莫怪。”想了想,又道,“其实,下官虽不曾与国师接触,但对他的行径也略有耳闻。倘若传闻不假,李大人去求他医治,以国师的脾气,想来不会拒绝。李大人如此顾忌,莫非传言有不实……”

“不。”李庭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很好。”说话的尾音轻轻一颤。

御医忙道:“下官这一针下重了。李大人担待些。”

房间里静了,许久传来李庭瑄闷闷的“嗯”了声:“是我不愿再去麻烦他。”似叮嘱般说了句,“我与他并无深交,你切勿乱传,日后若有人问,便也这么说。”

御医不语,隔了有会才道:“如此,李大人就别怪下官多嘴提一句,你这副躯体已经劳损过度,须得安心静养,切不可再轻易动用武力,否则旧患处容易二度骨折,届时必成瘫痪,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我尽量。”

御医还要再说什么,忽见身后竹帘子一掀,一袭白衣的少年悄无声息走了进来,张口想叫。

那少年却冲他摆摆手,又指了指门外,示意他出去。

御医愣住,施针的手略偏了偏,穴位被扎歪了。

砭石床上,俯卧着的李庭瑄轻“嘶”一声,侧脸朝向竹墙,用力咬着手边褪下来的长衣,竭力忍耐。

允鹤蹙眉,直接上前推开御医的手拔针。

他手法娴熟,一针入穴,回头对御医使了个眼色,示意:我来。

御医看到允鹤确实精通针灸之术,便不再多说,躬身默然退走。暗里琢磨:这朝中传言,国师与安禄山勾结,合力对付杨相国一事,果然不假。此后朝中便要形成两大阵型了,这站队之事,可是丝毫马虎不得的,也不知道太医院应当站哪边?

允鹤侧头看了看御医留下的金针,又垂眸,目光落在李庭瑄的后腰上。

他脊椎处有明显的凹陷,弯下的弧度足有拳头大小,显然是曾被人以重物击伤所致。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一整片肌肤便似块被人拼凑而成的破布。

允鹤不语,心头却拧起个疙瘩:李庭瑄乃安禄山心腹,尚且被如此待薄,其余手下之人,岂非更加如履薄冰?如此暴虐之人,为何还会有人始终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他心有所想,手上动作却未停。

几针下去,李庭瑄感觉腰部紧绷的酸痛感得以纾解,又复诧异起来。

“张太医?”他略侧了侧头。

没有回应。

以往做针灸,太医院的御医为了替他强行散去淤血,下针力度总比普通人要重三分。整个施针过程,便如炼狱一般。似眼下这般轻松的,倒是头一次。

况且,适才那几针的施针手法与刚开始时大相径庭。

鼻端闻到股淡淡的艾香味,还有种气味奇特的幽香,仍留在体内的金针开始发热,一股暖流自后背各个穴道传入四肢百骸,酸胀当中带着某种奇异的舒坦感,他的手脚开始回温,渐渐发热。

李庭瑄脊背上冒出热汗。

这着实是过往十多年都不曾出现过的情形。

他皱了皱眉,愈发觉得不对劲,以往针灸,太医院的人从来不为他熏艾。

侧头,自汗湿的臂弯中抬眼:“你是……”

他用力眨眨眼,透过汗水看清身后那人的脸,身形猛地一动,似想马上翻身坐起来。

允鹤及时制止:“别动,我还没拔针。”

李庭瑄十分诧异:“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允鹤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重新趴好:“进来很久了。怎么,你如此紧张,适才在说我坏话?”

李庭瑄抿紧了唇,隔了有会:“你都听到些什么?”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李庭瑄:“……”

允鹤有条不紊,替他做着药灸:“我针灸的手法,比之那御医如何?”

李庭瑄此刻心思完全不在针灸上:“……适才我说与张太医的话,并非完全是你听到的那样。”

允鹤道:“嗯。”

李庭瑄又道:“……我只是为了避□□言……”

“嗯。”

“……”李庭瑄彻底无语了。

允鹤换下手上的艾条。

李庭瑄皱眉,静待允鹤将他体内的金针一根一根拔出来,抬手扯过件长衣披在肩上,迅速坐起:“你没听懂我的话。”

允鹤眨眼:“你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他把用过的金针移动烛台边上细看,“奇怪,金针竟毫无变化。按理你体内若有寒气,金针用过之后便会发黑才是。成年男子体内均有阳火,若非顽疾,不至于似这般体质阴寒。”

李庭瑄本还想解释什么,却在允鹤这句话出口后瞬间没了言语。

他眼睑低垂,脸上迅速覆上大片阴霾。

察觉到他脸色欠佳,允鹤笑道:“适才不过逗你玩。你与那太医说与我不曾有深交,不过为了避嫌,我虽不大管什么为官之道,但也不是傻子。”

李庭瑄抬眼。

允鹤继续道:“你身在朝廷,比我顾忌的事情更多。你若觉得骂我是安全的,以后大可以在同僚面前大骂我是混蛋。我倒是无所谓的。”

李庭瑄无奈了:“我何时骂过你……”

允鹤叹道:“你在安禄山身边时,若多骂我几句,能少挨点拳头,我还是很乐意的,反正我也听不到。”拍拍他的肩头,“好了。”

“日后若有伤,要及时跟我说。体内积疾是可大可小的事,你如今尚年轻,还不觉如何,待得日后成患,那可就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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