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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十四 国之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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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略忙在门外顿首,道:“请太后以大局为重!”

梁贵人瞧着天色,生怕有变,便趁着兄长之言,推了推天子,责备道:“陛下的生死荣辱,你家的宗庙社稷便在太后手上,还不叩请太后成全!”

天子会意,赶忙向太后叩首,一室之内,除了梁贵人,便都随着天子跪地顿首。

“我要见大将军!”太后坚持道。

门外的顾绘素见无人应答,朗声回道:“大将军入城时宫门已闭,陛下诏命明日入宫论功行赏。太后且放心,明日便可见大将军!”

“哼!明日我还有命见他吗?他还有命见我吗?”

梁略见火候已到,忙回道:“太后宽心,此事乃赵佗一人所为,今日只擒赵氏兄弟,绝不牵连无关之人!”

得了梁略的承诺,眼见满满一屋子的人逼宫,太后素来性子软,如今骑虎难下,长叹一声,就要妥协。

众人皆是察言观色、见微知著的行家,就连最微末的郭霁也知道太后的心态崩塌,已无心抗衡。

便在此时,忽闻脚步声仓促踉跄,一人且跑且嚷道:“大将军逃出城了!”

乍起波澜,一室震惊。

那人已冲进了殿上,见了梁略道:“大将军得了消息出城了!”

郭霁在内室,看不见此人是谁,闻声却猜着是天子身边的小黄门杜致。此人曾在先帝驾崩时,越过中常侍,参与顾绘素与令狐遂等人之谋。因此虽然拥立有功,至今还是个小黄门。

他的声音与众不同,故而郭霁虽不常见他,却也听得出。

门外的梁略当即喝道:“胡说!此事与大将军无关,何须他出城?”

那人忽然明白过是怎么回事,慌忙补救道:“错了错了!是车骑将军逃出城了!小人心里一急,慌乱间说错了。”

梁略便道:“他如何得知今日之事?是谁放他出城的?”

杜致是个机灵的,趁机透露讯息道:“是中常侍将消息透给他的!”

他说到这里,却不肯再回答“如何出城”一事。然众人心中却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

本朝制度,戌时关闭城门,且已经关闭,非国之重事不可开启。身为车骑将军的赵佗是无权要求开成门的,但是手中有虎符的大将军却可以叫开城门。

果然本已屈服的太后听闻此言,不禁哈哈大笑,却再不肯交出玉玺。

梁贵人见此,不禁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感伤,道:“我本来想兵不血刃的。”

太后虽止了大笑,却满眼失常了似的欢愉,指着梁贵人道:“你本来想?你本来想大将军定然成了你的瓮中之鳖吧?可惜呀!苍天有眼,到底让陈勋逃了出去。他手上有虎符,只要调动营兵,未必不能拼死一搏!看来,陈氏与梁氏之争,死生存亡,尚未可知啊!”

梁略再也顾不得什么,当即闯了进来,也不看众人,径直向梁贵人都道:“福祸之道,瞬息之间,不能再犹豫了!”

梁贵人听罢,望向天子,道:“陛下,我们母子已到了生死关头!”

天子却唤来顾绘素,沉默片刻,方道:“我们城中的布防是不是已经废了?”

“陛下,此前卫将军已做好部署,一路等待诏书封锁城门,一路截击赵佗及其死士,一路等候在大将军府外。只要拿到玉玺,封锁城门还来得及。至于另外两路……”顾绘素也不再顾忌,看向太后道:“大将军虽然走了,可是大将军府的家眷子弟却被团团围住。如今又有梁武谨守司马门,便是大将军有所异动,谁敢闯司马门呢?我们所有布防,不久当可见成效,陛下勿忧!”

郭霁此时已听出天子与顾绘素将计划和盘托出,是因此时已经摊牌,没必要隐瞒,说与太后听,以为震慑。

果然太后听罢,颓然坐在床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天子又道:“顾尚书,你说大将军出城去,会去哪里呢?”

顾绘素道:“他手中虎符还能调动的,一为暂屯函谷关的东征军,一为北军五营。函谷关太远,且卫将军事先已命骁骑营戒备。骁骑营屯戍灞桥,阻拒蓝田、函关。大将军此一去,必然直奔五营。可是此前我们已安排北军中候韩懿坐镇五营。卫将军运筹帷幄,必可决胜,陛下何忧之有?”

顾绘素说罢,向梁略一笑,正陷入沉思的梁略便转过脸来,又向天子一笑。

可是也是从这一笑中,郭霁察觉到了其中必有隐情。

太后虽不通军务,却也知道北军中候不过是个六百石的官吏,便有监军之权,然在摄行皇权的大将军面前,实在是螳臂当车。

此时太后也略清醒过来,冷冷一笑道:“小小北军中候,也敢阻拦大将军?卫将军,你娴熟军旅,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绘素,枉我疼你一场,临了你这么欺骗我一个老妪?”

见此,梁略看向天子,天子再不迟疑,点了头。

天子这微一点头,气氛顿时凝结如冰。

果然梁略轻轻击掌之后,门外刀兵顿起,血色喷溅在雕花窗棱上,浸透了窗纸。

太后最怕刀兵,不禁抖衣而颤。

血雨腥风、骨肉相残即将掀起,郭霁见此,向前一步,屈膝跪倒太后前,道:“启禀太后,妾来之前,正为贵人润色中秋夜进献太后的章奏,眷眷之情,动人肝肠。遥想当年,悖逆庶人之时,先帝与之,何尝不是眷眷拳拳?然惨祸连连,皆因不知进退。今陛下圣明,自古未有,而大将军专擅权柄,何尝不是不知进退之道?大将军虽已如此,然陈氏一门,何其无辜?眼见族灭,亲历惨祸,痛彻心扉,妾最知悉。况今杀戮已成,太后又奈玉玺何?贵人不肯令人搜索,不过是给太后留体面!太后难道不明白吗?如此可知,陛下与贵人仍愿尊奉太后!恳祈太后,为陈氏一门留一条生路!”

郭霁说罢,叩首恳求。

梁略见机,忙道:“此女所言,句句肺腑。唯太后当机立断!”

当此之时,殿外的杀伐声戛然而止,却闻窗外壮声陈言:“南宫卫士令曹英向陛下复命。今已控制北宫卫士,并已将逆贼曹允带到!请陛下示下!”

见曹允的亲侄子曹英也已倒戈,太后知道大势已去,再无挽回余地,转身向床头,伸手扶上床头的凤纹牡丹雕花上轻轻一触,床头暗格旋然开启。

其中正是象征天地神器、九五之尊的玉玺以及可控御社稷安危、调集天下兵马的虎符。

太后亲手将其捧出,交到了梁贵人手中,不禁一声长叹,神色凄苦:“我辜负先帝所托!辜负陈氏一族!如何有颜面再见祖宗之庙,历代英灵?”

在太后再也压抑不住的放声大哭里,众人静悄悄退出了内室,正如来时那样静悄悄。。殿外,也还是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唯一不同的便是,此前对峙于阴影中的卫士们,早已杀得七零八落。

此外,没有任何的分别。

甚至连时间也不过两刻,尽管郭霁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顾绘素护持着天子将玉玺加盖在一份份早已写好的诏书上。依照诏书所命,事先部署的将士在暗夜中衔枚而行。他们行动迅捷,迅速接管雍都门户,切断了城内城外的联系;彻底封锁南北宫城,紧闭司马门,将宫城牢牢控制在手中。当然早已埋伏好的死士也已得到了行动的信号,趁着夜色,扑向了大将军府以及车骑将军府……

“北军五营那边怎么办?无论陈勋奔向哪一营,以他手中还存留的虎符,足够调动兵马,为祸作乱!此非韩侯一人能招架得住的!”

“当务之急是送出诏书,以克制他手中的虎符。”

“他若入营,定会严防死守,只怕诏书未能接近就……”

“既如此,唯有一条路可以走了。请陛下速速诏命骁骑营,持虎符及诏书,前往震慑拦截,宣告陈勋谋逆大罪,并赦其余人等。”

“为今之计,能够制衡五营的也唯有骁骑营了!然当派谁去?”

“阿舅,请为朕择取忠贞敏捷之士前往……”

郭霁听着天子与众人的计议,知道机不可失,款款陈道:“妾愿前往!”

“你?”

“夜色深重,道路崎岖,岂是你一个女子可成事的?”

“贵人亦乃女子,威慈并重、杀伐决断;顾尚书亦为女子,奇谋良策、决机天下!妾虽愚钝,几经生死,不乏勇气,娴于骑驰。今蒙贵人与陛下大恩,常愿肝脑涂地,以报万一。”

“郭七娘子之勇气,当年悖逆庶人作乱时,我已眼见。其人行事稳妥,我亦知之。你与邵璟亦颇有深交,原是不二人选。只是京城据骁骑营亦远过三十里地,况你常处京中,可知骁骑营何在?”

郭霁慨然道:“妾居城外,常四处观游,确知骁骑营所处。况妾与中郎将邵璟交谊深厚,自有法子顺利见到邵璟。恳请贵人与陛下许妾,妾当不辱使命,以报主恩!”

梁贵人听罢,再不迟疑,当即动手撕下一幅衣袖,援笔立就,加盖玺印,并将虎符一同交给郭霁。

“门外郎、卫,任凭拣择!此去凶险,万千珍重。见到邵璟,转述钦命;‘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慎!”

郭霁瞧见梁贵人——这大厦独立于胡汉交杂之境,百战攻伐于金戈铁马中的六郡武人家的女子,在多年的韬光养晦之后,此时方得倾吐光华!

她郑重地接了诏书与骁骑营虎符,只见天子的笔迹,墨色未干。

彼时,长夜将去,月光熹微,郭家的七娘子踏马——转入浓浓的残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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