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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五 逐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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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霁十数日,风寒严冷,更甚于风雪当时。

此间的商旅行人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白日夜间的临时街市,看了一回又一回;梁武与董宁轮流到黄河岸边打探消息,来来去去,总有十余趟了。

梁武虽强颜欢乐,假作无事,不肯在郭霁与阿容面前露出焦急之色,可郭霁还是隐隐觉出了他心底的焦虑与不安。

甚至于董宁也不似从前没心没肺,再加上阿容的时常催问,郭霁心里也暗暗忧虑。然她素来随遇而安,此时体贴梁武,从不查问。可一直踌躇满志的梁武还是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

几个人就在逆旅中没情没绪地窝着,饮食日渐大不如前。虽然梁武以要伪装商户,因此要办些货品来解释,可郭霁还是猜知必然是他携来的资财渐渐空乏,难以支撑始来时的豪阔生活,便以所住房间宽绰而冷清寒凉为由,说要换个小些的房子才暖和。

她原本生怕梁武不肯换房,想好了许多说辞的。谁知梁武也并没坚持,只笑着谢了她,便果真换了两个二等的房舍。郭霁见此,心中更加担忧,却也不肯露出声色来令他为难。

好容易这一天风停日丽,恰逢晴日。梁武便同董宁来邀约郭霁与阿容同到街市去游玩。

阿容病好后憋了数日,正百无聊赖,听见此事果然喜形于色,急急拿了郭霁的白狐狸毛大氅来,就要出门。

郭霁却知,一旦出去便免不了要买些小玩意,虽然不是什么大钱,可如今他们还是省简些的好,便推说有些劳累,不愿出行。

“今日有羌胡来的马商,我们正该去挑几匹好马。之前只有两匹马,要去滩头部还有千里之遥,其间有高山戈壁,便是两人一乘,也远远不够。我听逆旅主人说,不出五日,必有风雪。”

别的也还罢了,唯有听到“风雪”二字,郭霁心中顿时起了兴致,但又担心预言不准,空欢喜一场,便道:“天气如此晴朗,哪来的风雪呢?”

梁武便道:“我也这样说,可是逆旅主人说,此处天气异于别处,风云变幻无常。”

“既然变幻无常,他又焉知定有风雪?”郭霁问道。

“郭娘子有所不知,此间主人长居此处数十载,又颇知些天文,因此知道。当时我们也疑疑惑惑的,但旁边人都说‘逆旅主人预知天象如神,既如此说,定然没有丝毫舛错’,我当时听的真真的,梁四并无虚言。”

一直没说话的董宁忽然插言,郭霁又瞧了瞧一脸笃定而微笑不语的梁武,便信了七八分。

阿容听了,也是满心雀跃,为郭霁披了大氅,戴了帷帽,自己也加了厚衣,便即随了梁武出门。

这街市虽热闹,商品也琳琅满目,各色珍宝美玉、丝绸玩器等千百货物应有尽有。便是往来行人也有中原的,也有西戎、北狄、羌胡的,甚至有西域色目之人。又有百戏杂耍、歌舞丝竹,虽无京城的雍容大气,其丰富多彩,更甚于雍都多矣。

可是梁武郭霁等人已经一连看了数日了,自然没了初见时的逸兴,于是便随意观游。唯有阿容因病只来过一回,兴兴头头,左右看不够。

其间梁武与董宁两次去打听羌胡马队,市人都说未到,二人只得悻悻而归。

倒是有一处从关中来的百戏技艺非凡,且其间节目不同雍都时所见的那些喜庆戏,比之去岁春上初识梁武时他们二人偷偷溜出西苑所见的也更精彩些。

除了歌舞、乐器等,还有模拟鸟兽的假形群舞,亦有舞剑、角力百般杂技,甚至有吞刀、喷火等惊险技艺。

郭霁想起当日在雍郊西苑外街市上,二人坐在高高树杈上的情形——当时不觉得什么,如今回忆,却甘美异常。一念及此,她不禁撩起帷帽,回望梁武。本以为他也定然能回以目光,却见他远远地站在人群外,正同董宁低声耳语。

她不知道他们在商议什么,却见董宁正一脸郑重地瞧着梁武,一会话,一会沉默,而梁武微微蹙眉,面有忧色。

这时候梁武也发现了郭霁正看着他,顿时舒展了眉头,微笑向她走来。

“这百戏比雍都如何?”他在她耳边轻轻笑道。

郭霁悄向他脸上细瞧,却见他一脸笑容,并没有丝毫不愉痕迹,于是也回以一笑,并不回答他的话,只道:“我想起去岁你我在西苑外观百戏的事,你可还记得?”

梁武便嗤的一笑,道:“怎么不记得?你穿了我偷来的男子衣衫,怎么看都是个美男子。那美姿容,堪比人人称道的韩郎,令我心心念念,怎么忘得掉?”

郭霁见他所谈细节,暗合当日,便知他竟真是念念不忘,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莫名而来的酸楚,脸上却笑得灿烂:“我虽美,哪里比得上梁家四郎倜傥风流,与众不同?”

梁武略一挑眉,笑得兴味十足,凑近她耳边戏谑道:“你果真觉得我是个美男子吗?”

郭霁不禁面上做烧,低头藏住了羞容,然不过片刻,却又仰头而望,迎着滟滟朝日,目光如水,款款说道:“你是我见过的第一美男子,就是什么‘韩郎暖郎’的都比不过你万分之一。”

见她看似玩笑,其实无比真挚的答言,梁武顿时喜不自禁,浑忘了此时艰难处境,笑得了无心事、豁然明朗。

他虽与郭霁有情,除却特别情况外,都是以礼相待,并无越轨处。此时却再忍不住,拉住她的手,动情道:“阿兕,但有今日之言,便为你赴汤蹈火亦无所辞。你放心,五日之内,必有风雪。此后你我天地人间,相携相随,不离不弃!”

郭霁听得心中激荡,满心话语涌上喉头,奈何一句也说不出,然目光脉脉,早已不需言语。梁武瞧着她,更是会心而笑。

二人正两心相悦之际,忽然一阵鼓声惊起,他二人抬头去看,却见台上换了别具异域风情的胡旋舞。

西域弦琴宛转悠扬而别具风味,鼓声阵阵,敲在节点上,节奏铿锵。

只见一个身着五彩衣裙的碧眼美人在一众胡姬的簇拥下婀娜起舞。

其舞姿特异,不似中原之翩跹柔美。一举一动,合乎乐声诙诡,反而有种又是风情万种,又是野性张扬之意态。一张五官分明的脸上洋溢明媚而醉人笑容,撩人心神。上身紧身小衣与五彩缤纷的舞裙相得益彰,衬托得柔软腰肢不盈一握。

舞到高潮处,只见一团裙摆圆转如飞轮,轻盈如云雾,连那媚骨天成的身姿和妍丽绝伦的面庞也模糊起来,如梦似幻、令人炫目。

一女舞而群女舞,无数裙摆构成一个美轮美奂之境。观者只觉如入天宫,如入神墟,如饮仙澧,如啖仙药,分不清是真是幻,辨不明是仙界还是人间。

台下一众男子固然神魂颠倒、如痴如醉,便是女子也不禁生了艳羡仰慕之情。

一舞已罢,众人尚沉醉难醒,直到舞伎离场,都还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众人才如梦初醒。有击掌称叹的,有拍股喝彩的,令整个台下一片汹涌,如潮如海。

此时站在远处的董宁也已经上前来,兴致高昂地对梁武道:“此间舞伎,比咱们上月去延庆坊看的还好!这舞伎,也比你看上那个好。”

梁武见他提起“延庆坊”“你看上的舞伎”等语,便偷眼瞧了郭霁一眼,忙岔开道:“你且带着阿容去买些点食去。”

董宁也察觉说错了话,正慌着,听梁武令他去买吃食,整合心意,当即向阿容躬身展臂做了个延请的动作,道:“此间饮食十分别致,与雍都颇有不同。且请容娘子屈尊尝试,定能饱口腹之欲。”

阿容本就爱吃,在此处十余日,又与董宁混熟了的,并不生疏,明知道董宁是玩笑,便忙屈身回礼笑道:“董公子折煞人了。奴婢便叨公子的光,去为娘子选几样来也好。”

郭霁又嘱咐道:“你去便去吧,不可贪得无厌,只选两三样来尝尝罢了。”

阿容正担心郭霁不许,既得了应允,便即辞了郭霁,欣然前往。

董宁与阿容去后,又是一曲新歌,做的却是楚歌。

二人借着听歌,便沉默不语。

直到一曲结束,梁武才转过脸来道:“之前听闻你要嫁去辽东,我心里痛楚难过,无以排遣。受了董宁、孟良他们两个的撺掇,便去了几回。你放心,我此后再也不去了。”

郭霁原本心中有些不乐的,听梁武之言,想见他思念苦痛,又兼再三保证,便已消了气,但言语上却不能不幽怨。

“那有什么?雍都贵公子们哪一个不是流连欢场的?”

见郭霁这样说,梁武顿时急了,忙道:“我同他们可不一样。我并不喜那些俗艳欢场。之前误入歧途,其实也觉得没趣。那时我只当此生与你再无机会,自我父兄家宅危机解除后,心里空洞洞的,一直紧绷的弦也松了。于是整日昏昏醉醉,如行尸走肉。可若有了你,那便别是一番天地,怎可纵情胡为?”

郭霁见他说的可怜,便长叹一声,瞧他大冷天急出汗来,心中大是怜惜,此时又无巾帕,只好抬手用衣袖轻轻为他拭去额头汗珠。

“你可急什么呢?你我将来远离雍都,自然去不得延庆坊了。”她咬了咬唇,忍着在室女的羞怯道:“只是你我既已相许,从此之后,可再不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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