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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十八 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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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六被问的哑口无言,族叔见差不多了,又怕在郭腾面前现眼,便上前道:“阿兕,老六虽行事鲁莽,也是激于义愤。‘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既然都是郭家的人,何必计较。我们还该同仇敌忾,商量下如何应对。如今长兄卧病在床,不能惊动了他。若梁家人找上门来,我们且先把老六藏起来,剩下的众口一词,就说是老六的不对,待找到了人自然送到梁府任由惩治。想必梁家也就不好意思怎样了。”

郭霁自然不能同叔父辈的人校正,却也不答话,又转向郭六,道:“梁武精骑善射、擅长角力,不知六兄长想没想过为什么他竟在两位兄长面前不堪一击?其实我们不必担心梁家找上门来,梁家人——未必像你们兄弟一样愚钝无知不可救药!人贵自知,烦请兄长以后……不要自作聪明!”

“我……”郭六还要上前,却被别的兄弟拉住了。

见一向温和的郭霁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众人鸦雀无声。

一片沉默中,唯有郭腾拍手喝彩道:“阿兕好见识,我兄弟们读圣贤书,又自小历练,竟无一个如阿兕这等明白的,实在惭愧。”

郭腾虽口中将自己列于兄弟们中,自称惭愧,实则借此讥笑郭氏众子弟,自然触了众怒。众人正被郭霁说得一腔羞恼无可宣泄,此时郭腾便成了箭靶子。

郭腾任凭众人将矛头指向自己,待众人停下来,才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郭氏子弟都是一时英华,怎能受他这样折辱,于是也顾不得兄弟之情、一门之谊,愤然问道。

郭腾止了笑,看人的神色却狂浪,道:“我笑你们大难临头不自知,虎兕在前尚酣睡。”

“你说什么?”

“你什么意思?”

“好歹也是郭家的人,你竟如此诅咒,对得起祖宗吗?对得起你过世的父亲吗?”

“我对不对得起祖宗父亲,何需兄弟们劳心?兄弟们对得起就行。”

“老四,你别阴阳怪气的……”

郭霁话已说明白,本拟转身离去。此时听到郭腾之言,忽想起之前父亲和五兄长那日的惶恐,想起父亲于卧榻上白发突生的病容来。她也不知郭腾是不是乱说,心中却生出莫名的恐惧来。

她回头瞧见群情愤然的族中子弟们,心中更是烦乱,再不愿停留,转身便返回内宅。

才到了自己居处前的回廊上,忽一阵风吹过——明明是熏熏南风,她却觉出些寒意来。她不禁停下脚步,听风吹庭院,看绿树簌簌,分明感到其中潜藏的冷冷秋意。

侍女们见她只管大太阳地里站着不动,生怕她着了暑热,却又见她脸色不好不敢劝。偏巧迎面看见阿容从外面回来,顿时像是见了救星般。

不待郭霁说什么,一个侍女便迎了上去,道:“阿容姊姊你这半天去哪了?适才娘子和六公子言语不洽,我们也劝不住。”

阿容也觉得诧异,便笑着上前向郭霁道:“我们娘子一向温柔和气,今日为什么同公子吵起来了?”

郭霁并不作答,只道:“你怎么这会才回来?”

阿容略显别扭,瞧了瞧众侍女,吞吞吐吐道:“昨日我回家去,向娘子和女师告假了的。原本要早些回来,谁知半路有些事就耽搁了。”

郭霁只道她家中有事,也不多问,便要进屋。阿容忙跟过来推开门,又挥退众侍女,说这里有她照应。

阿容是郭霁身边侍女之首,她说的话若郭霁无异议,自然人人遵从。何况那些侍女见郭霁今日气恼,早就生怕殃及己身,现在如蒙大赦,便都散去了。

郭霁在窗前坐了,犹自心潮起伏。

阿容上前悄悄回道:“今日我回来晚了,其实是遇到一个人了。他让我……让我带封书信给娘子。”

郭霁不禁蹙眉,道:“遇到什么人了?”

阿容便奉上一函,见郭霁半日未动,便为她开了函,露出里面素绢墨字来。

郭霁只瞧了一眼,便认出是梁武字迹。

“是梁武让你送来的?”

阿容点点头,道:“他也不知怎么打听到我昨日回家去了,我一出门就见着他等在那里。我知道不该令娘子与他私相递授,可禁不住他苦苦央求。”

郭霁叹了一声,迟疑半日方道:“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阿容诧异道:“娘子怎么知道他受伤了?”

郭霁不想和她多说,只好含糊其辞道:“我听人说起他日前同人动手。”

阿容这才一片恍然大悟,笑道:“怪不得见他脸上有些淤青。我问他怎么受伤了,他说是骑马不小心跌伤的。原来却是与人相争打架——这梁公子也真是,好好一个贵公子,怎么行事和街头泼皮似的?”

“除脸上的伤,手脚可曾受伤?”

“那倒看不出来,不过也没见他瘸腿跛脚的,行动矫健,与从前无异。想必是没有。”

郭霁这才微微颔首,道:“你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

阿容看了看手中的书函,道:“这书信……”

郭霁便垂首沉默,片刻之后却忽然抬头笑道:“你拿出去烧了吧。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你就告诉梁公子,郭家七娘子待嫁之身,不便交接外男。”

阿容听了,语声一滞,道:“娘子……”

郭霁却从枕下拿出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素绢,道:“这个也一并拿去烧了吧。”

阿容一瞧,却见这素绢上也有字迹,十分眼熟,细看下认出这是去岁春日,梁武托她交给郭霁的。

她欲待说什么,瞧见郭霁神色远非平日,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她伸手接过着素绢,一并放入函中。同时也忽然明白,当日梁武以请教为托词,其实就已对七娘子有意了。

她想起郭霁同梁武最后那次相见,不知为何心中竟涌出些酸楚来——这是身为婢女且一向了无心事的阿容从未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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