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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二 议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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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象一面听着一面沉思,见郭朗欲言又止,也不催促。

郭图这些年也在外任,虽地近雍都,然一些外人不闻的微妙事也不知情,他城府到底不深,催促道:“公孙家如何?”

郭朗正犹豫间,见父亲问,不敢不答,回道:“公孙家两个女儿都嫁入东宫,与东宫关系紧密。然日天子患风疾时,我曾随太子在宫内侍奉,与公孙汲略有交道,总觉得……总觉得……”

“罢了,此事待宴罢去书房再说。”郭象瞧了瞧家中男女老幼,及时制止了郭朗,顿了顿,转身向郭图道:“三弟适才说起棠棣的事,究竟何事?”

郭图长叹一声,便道:“如今这梁家眼看着要败,陛下引而不发,不过是顾及昔日功劳并晋北边情。然君臣之间、朝廷大义,功劳越大只怕为祸越深。年前沫阳侯家也是如此,此前天子一味纵容并不加罪,谁知突然出手,满门株连……如今棠棣尚在梁家,我放心不下,已令妻女姊妹劝说她及早和离。谁知那棠棣从前还为了梁略养个外室闹着和离,如今却万千不肯。今日郭腾来……我想着他们到底是同父的亲兄妹……”

郭象忽想起今日在东宫所见所闻,此前他对于梁家的事还持观望态度,今日听了王昶的策划,知道此时早已有东宫并王昶的人赶往晋北。如此看来,那梁家必然是死路一条了。

“棠棣这孩子……也是古怪。”郭象道:“郭腾可愿去说项?”

郭图摇摇头道:“他们兄妹之间一向冷淡,郭腾未必肯去说,棠棣也未必肯听他的。”

黄氏见郭象面上有忧虑之色,心中也知道他们兄弟担心郭述还在其次,只怕将来梁家事败累及郭氏一族就不好了,毕竟郭氏与东宫的关系在那,若被东宫猜忌未免生出后患。

她向郭图脸上瞧了瞧,便转向郭象,笑道:“兄长莫忧,明日棣棠来辞行,说要到渭北去散散心。我便带她两个妹妹再劝劝。棠棣不是个不分轻重的,想必只是碍于夫妻恩义不好立时就和离。再者,也或是怪咱们当年勉强她嫁入梁家,如今又让她和离,她心里拗着,一时想不开罢了。明日我和她细细说明,她心里的气消了,自然就听咱们安排了。”

郭图点点头,道:“棠棣的事情要多上上心,当初这门婚事就不匹配,只是碍于情势,原本就是愧对了她。二弟骨血只剩下这两个,如今还都这样,我心中实在不安。若说动了棠棣,将来再安排婚事时,无论如何要择勋贵旧家,便是嫁资也要另备一份。今日我这个话,你也透露给她,不要教她有什么顾虑才是。”

黄氏起身称是,又笑道:“兄长说到婚事,我才想起来,日前姜家说他们家的小郎子年已十七,恰该婚配。又有广平王家第三郎年才加冠,王妃年下省亲,也特意来说起过。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在席末的郭霁正听得出神,忽见父亲目光向她脸上扫来,黄氏也转过脸来笑看着她,忽然明白过来,叔母口中姜家及广平王之子所求之人是她自己。

也是,她是郭家这一辈姊妹中最小的一个,余者皆已嫁人、许婚。再小一辈中女子尚幼,如今适龄的唯有她了。

若按常理,如今说及她的婚事,她该做出一副脸红羞怯的样子才是。可她自己也不知怎么了,猛地抬起头来,迎上父亲的目光,脸色一片煞白。

其实她也不是再看父亲,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目光是在飘向何处。她只知道,心中一片空茫之际,心头忽然闪现一个少年来。

那少年言行不羁,看似纨绔不经,实则腹有丘壑,又同她同喜同好。

他对世人不屑一顾,唯独对她粲然而笑。他行事荒诞,却待她抛洒真心。

他带她与友人夜游,在桑林中看雨,同她去韩侯的夜宴……带她去她曾经去不了的地方。

无人时他向她诉尽衷肠,有人时他的目光与她交缠……

他曾对她说——你该寻个和你志同道合的,凡他能到的地方,你都能到;凡他所有的自由,你都能得。上天生人,性殊质异,千百不同,既生了你这样的人,就该随了你的性,这样才能不枉你天生本性。

他还曾对她说——郭霁,你还不明白吗?我梁武,爱慕你许久了。

满堂欢宴,兄弟姊妹目光不由投注过来,她似也看不见。她心里一时嘤嘤嗡嗡,嘈杂不清,一时又空空荡荡,了无一点声息。其时她也不是全然不明白此时情状,她是知道父亲和叔母正在商议她的婚事。然而要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紧得很,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她蓦的起当日在韩懿的夜宴上,宦官的侄子曹英唱起的挽歌:有口不复言,有目不可视。

她自觉心里懵懵的,却分明听见了父亲的话语:“这两家固然很好,然而这几年不比从前。朝中形势风云变幻,为儿女之计,我们许婚也不要只盯着那些新旧勋贵。这几年我在幽燕之地,与那马氏交好。他家有个小郎,正当婚配之龄……”

听到这里,郭霁忽地站起来,直视郭象,目光灼灼。

女儿这样的神情,郭象也觉出了异常,便温言道:“阿兕,你不要觉得马氏辱没了我们郭家女儿。那幽燕之地不过苦寒一些,虽无京城的繁华,到底清净。这马氏儿郎个个英勇,朝中子弟已经鲜少那样的热血男儿了。”

郭象只道女儿是不愿嫁给门楣不高、又偏居边境的马氏,也不疑其他。

他乃大族之长,并无心于细察儿女心意,更无暇徐徐诱导。他只道郭家子女自该有明是非、顾大局的觉悟,因此只将道理点到为止,并不多关注此事。

倒是那黄氏看着郭霁站立不语,心有不忍,黯然道:“儿女婚事原是父母之言,我这做叔母的不该说什么。可是若果真嫁去幽燕之地,那也太可怜了些。我们郭家的女儿,何曾受过那样委屈?”

郭象心中不耐于这些琐碎顾忌,但又不得不给黄氏面子,于是笑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嫌那马氏门楣不够,又担心我家的女儿嫁去吃苦,其实大可不必。马氏驻守辽东,拒守和龙城,抵御外族,功勋卓著。虽这几年才凭军功新进崛起,然将来大有前程。至于远嫁不舍——我们这种宦海浮沉的,谁知哪家能一直留在富贵繁华地呢?如今京中形势微妙不明,到底还是远离为安。且这马氏与二弟曾并肩杀贼,也算是知根知底的……”

“父亲!”

郭象正说着,忽被女儿声音打断,他疑惑地看向郭霁,却见幽幽灯光下她面色苍白,目光飘忽而又哀怨。这样公然打断长辈说话,实在不符他平日之教。然久别重逢,又念她年幼,郭象到底还是隐忍下来,只沉了脸道:“何事?”

众人一齐看向郭霁,诧异她究竟有何说辞,然她只是怔怔地,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

郭芩瞧瞧众人,又瞧瞧郭霁,便笑道:“伯父和母亲也真是的,这样的话怎么当着阿兕说呢?不如我带了阿兕先回去,伯父和父亲、母亲才可从容商议。”

说罢拉起郭霁衣袖,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便拖着她离席,转眼便去了后堂。

郭霁眼泪扑簌簌就流下来。

郭芩默默瞧着她,叹了口气,道:“阿兕,你是不是看上梁家那小子了?”

郭霁心中悲伤、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只一味流泪。

“你还是算了吧,伯父他们忙着把棠棣姊姊捞出来,你倒往那冷灶上赶?你若真说出来,他们会怎么想?”

“梁家眼看着要大祸临头,人人抽身还来不及,你又何必呢?”

残冬早春时候,夜风尤其冷冽,一阵风吹过,郭霁不由打了个寒噤,身上一个激灵,心头也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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