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象大概也不忍,又留了她一年才令其归嫁梁氏。
等她嫁于梁略时,她舅舅怜惜她,便赠予妆奁,又将渭北的一处小园赠予她做嫁资。
那时候郭述新婚,梁家又是上赶子求娶的,梁略待她很是爱重,于是便拿出自己的私产,将这旧园重新请人来规划作图,翻新修整新园。二人在这里过了一段日子才回京中。后来梁略忙碌,郭述便独自偶来小住。
这次郭述与梁略有了龃龉之后,便带了亲信奴婢来此居住。
这葭园是别院,并不格外大,却胜在风物殊雅。各色花木蓊蓊郁郁,而园中亭阁齐备,可供赏四时风光。
更妙的是园外一条碧水遥接连天芳草,更有蒹葭芦苇森森,连绵河畔,仿佛要一直延伸到天尽头去,颇有佳趣胜境。
如今恰逢春归大地,有榆柳掩映,显不出蒹葭之盛。若得秋日,白露瀼瀼之时,蒹葭匝地、飞絮漫天,格外牵扯人意。
当初梁略新婚,与郭述在此小住,恰值蒹葭萋萋,便为此园题字曰“葭园”。
郭霁不禁抬头,瞧见雕花大门上“葭园”二字,笔力遒劲有力,字体如孤峰峭刻,想不到梁略一个生于边郡,历经兵燹,身负战功的武人之后竟写得这样一手好字。
反观他的异母弟梁武,能自小延请名师,借父兄之功径入太学,如今十七了还一无是处。兄弟之间相差如此,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这时郭令颐也刚好回来,见她望着大门发愣,不由笑道:“今日太学一游,如何?”
郭霁被打断思绪,回头一见郭令颐便嗔道:“今日有尊贵人前往,不过看了皮毛就溜了。你也不早告诉我。”
郭令颐一愣,不解道:“尊贵人?王司徒?不是早告诉你了吗?他又不认得你,怕什么?”
郭霁摇摇头:“什么王司徒?你哪里逛去了,竟什么信儿也没得到。”
郭令颐道:“我本要去灞桥看看的,怕太远了。去了城中的雁台瞧了瞧。今日到底是什么尊贵人到了太学?”
郭令颐一面心里猜着,听阿姊的语气,这人更在王昶之上,天下比王昶尊贵的还有几个?难道是?
他正想着,就听郭霁无限惋惜道:“今日去渭北学宫的,是九五之尊。可惜你今日未能去,不得在天子面前展才了。”
郭令颐却浑不在意,道:“阿姊不必可惜,才器若具备,何必急于一时?”
郭霁轻轻一笑:“你倒是看得开,不过我闲来无事时,细细思量,也觉咱们家如今人才难继。咱们这一代里,只有五兄长和你还好,其余的没个能撑起来的。”
郭令颐笑着摇摇头:“既进来了,就去看看五姊姊吧。”
郭霁道:“你今日不回渭北学宫了?”
郭家长辈们这些年多在外任,并无时间经营京中产业,雍都内的府邸还是前些年修缮的。再就是有一年黄氏回来,在京中人爱去踏青的桑林边上盖了个别院。
渭北这一带新兴起的贵家苑墅区,郭家并无产业。
郭令颐当初选择渭北学宫,而不是在城内太学,也只是他向来喜好游历,不爱在太学与些贵家子弟们无谓闲谈,选在城外,方便他行游罢了。
因此他在渭北是住在学宫校舍里的,如今校舍里纲纪废弛,也不查人,许多子弟都借机游冶,他也时去时不去的。
如今见郭霁问,他摇摇头:“不去了,看看五姊姊怎么样了吧。她一个人独居此处孤零零的。虽如今有你陪着,见我们都不来,未免觉得不念姊妹情分。”
郭霁道:“也好。”
这别业处于渭水支流之滨,白日里还好,一旦日暮时分,比之雍都城中,更多了几分寒意。
于是二人也不耽搁,相偕而行,早有仆从上前敲开了门。
门里风光,又别是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