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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四 中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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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宁可立时死了也不愿眼见嫡亲的儿子娶个乐户——虽然他和清平县主的感情这些年十分冷淡,对于这个能力出众的嫡子却是最为看重的。

然正因为看重,于是爱之深、责之切,连他的几个庶子都娶了士大夫世家之女为妻,最次的不过就是庶女罢了,如今这唯一的嫡子竟然娶个身份悬殊云泥的女子,怎不让他急怒攻心?

据说那一巴掌到底是没打成——清平县主是有名的护犊子,好说歹说拦住了邵韬。

趁着这个空,邵璟赶忙地解说那女子并非乐户,乃是平民。

县主听了,又两下里弥合,说是正妻自然不行,既然儿子看上了,那便纳妾吧。

邵韬心中自然不愿,他搭上满心热情来亲自走动一场,就为儿子纳个妾?然县主的面子不能不给,便无奈点头。

谁知这邵璟竟不乐意了,非要娶为正妻。这次连清平县主也容不得他胡闹了,夫妇二人竟难得一致地谴责起邵璟来。

后来也不知怎么一来二去的,这邵韬忽然想起一事,质问邵璟那女子和当初的卫肃是否有关?

一听“卫肃”之名,清平县主也跟着一阵阵发虚这卫肃乃是先帝时的众臣之首,官至大司徒,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然自先帝去后,专权独行,安插亲信担任军职,且欲谋封大将军一职,染指军权。且以外臣身份入尚书台,兼尚书台“录尚书事”,把军政大权握在手中,权倾一时,屡有不臣之心。

当今天子怀忿已久,然这卫肃乖觉警惕,戒备十分森严。后天子趁着卫肃重病之机,冒险亲入司徒府探视,假意封其为大将军,安抚其病。却趁机以死士除了这卫肃及其在场子侄。当初天子差点出不了司徒府,赖其亲信死士冒死救出,其中天子舅族一脉单传的表兄就死于此役。

而清平县主之父即已故东海郡王,原本只是个不起眼的宗室,也是因在府外接应天子有功才获封郡王,因此儿女才能在他死后方能承恩深厚。

要知道天子之女除少数能获封郡公主外,大多也就是个县公主。清平县主作为郡王的女儿,也不过就封个亭公主罢了,乡公主都未必能够。而她竟能封县主,自然是因为天子念及这个族兄当日倾力相救之德。

而天子侥幸除掉卫肃后,仍心惊不已。于是在稳定局势后,将卫氏一党一网打尽,并牵连旧族、姻亲、亲信、旧僚共数十家,朝中二百余人因此被诛杀、流配、免职,竟至于朝中一空,百属空缺。

当时的太后为卫氏亲属,亦被迁往别宫幽禁。卫肃女为皇后,与天子情分笃厚,其时已生嫡长子,此时亦有孕在身,天子不忍加罪,然却在产下次子后,因产后风崩逝,世人却多风传故皇后之死别有隐情。

卫氏一族自此被清洗一空。

好在邵璟不惜和父母撕破脸也要娶的并不是卫肃的嫡派后人,而是旁支。不过就算这样,其父母也不能赞同。

据说他父亲连都食案都掀了,说要是他敢娶了这女子,就和他断了父子关系,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僵住了。

谁知这邵璟竟无所顾忌,自己悄悄置了房舍,与那女子同饮食、共居处,并将从前那些花花草草都弃了,竟一心一意和这女子过起了日子,俨然夫妻。

城中许多人都亲眼见过邵璟与那女子恩恩爱爱,再不向外流连。

据见者所言,怪不得那身份卑微的女子竟能得狂妄一时的邵璟之意,竟是个天下少有的美人。

他父亲气得对他避而不见,便是朝会时遇上他作为扈从随驾时,也不交一语。

清平县主也实在无法,她的儿子固然无法无天,她的夫婿又何尝是个好相与的?自此之后,原本就不大上门的邵韬更是绝迹县主府。甚至于她去请也称病不来,已是连面子也不给她了。若让她上侯府去俯就他,她也是不肯的。

堪堪过了一年,县主拗不过儿子,悄悄去求了太后。

如今这太后乃是陈氏女,亦当今天子亡母的舅家表妹,向来与天子之母交好。天子丧母后年龄尚幼,先帝便纳入宫中为美人,令其保育当今天子。当日这陈美人对天子尽心尽力,恪尽母职,于是前太后因迁宫忧惧而死后,天子为报养育之德,便将其尊为太后。

后来太后便将那女子引入宫中,命为女官,后又做主将其赐予邵璟为妻,方才能了此事。广武侯与清平县主虽是内心不足,也无可如何了。

那邵璟自是称心如意,除了要值宿及偶或随驾巡幸外,总在家中。广武侯见邵璟竟因此女收敛性子,总算聊以安慰。唯清平县主虽然当日帮了儿子,却始终看不惯这儿妇,无奈邵璟总是一力护着。

然新婚不足一年,那女子竟暴病而亡。

据说邵璟为此悲痛消沉,半年多的时间避见世人,只在府中足不出户、借酒消愁,死活不肯再娶。

直到接到天子诏命,令他营建一支由天子亲自掌官的骑兵,号为“骁骑营”。他才不得不奉诏四处奔走选拔骁勇子弟、踏选营地、选买战马、治军训卒……

同是天子亲自掌握的骑兵营,这骁骑营又与羽林骑不同,一个掌宫殿宿卫,一个却是为野战。自然,作为禁军,羽林左右骑皆是选择良家以上的勇武子弟以及战死者之孤儿,可说是精锐了,然都是近身护卫天子,等闲离不得宫城。

骁骑营却不同,一开始选拔就以勇悍善战为主,倒是不问出身,虽只八百人,却战力极强,动如风火、寻如奔雷,无论是冲锋陷阵还是奇兵突袭,鲜有败绩。

邵璟因此获中郎将的官职,这也算是特例了。中郎将往往都产生于郎卫中,野战军主帅多以校尉、都尉为职。而且邵璟也才是一千石的俸禄,与别的营尉将帅们还差的远呢。有此可见,天子是将邵璟当做与郎卫同等重要的信臣来看待的。

邵璟凭借这支随即又往凉州、朔方等地驱虏、平叛,已立下不少战功。此后天子将骁骑营驻扎在灞桥,这灞陵桥乃是雍都东出的总门户,位置之关键不言而喻。

自此,雍都世家皆以其聪睿勤勉激励自家子弟,却也常常以其桀骜不驯告诫自家子孙。

只是听说那邵璟虽然英武依旧,性情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与生俱来的傲气自然还是有的,只是那似脱缰野马似的年少轻狂渐渐褪去。

比如此时站在郭霁面前的邵璟,虽然含着些许几不可察的揶揄,却沉稳如山,不动声色。

这些事情发生时,郭霁尚年幼懵懂,许多事情不曾亲见,但就这些年听家中家外的长辈及亲戚们谈论,也早就对他那点事如数家珍了。毕竟是雍都城中最显耀的贵公子,若是嚼舌根能把人嚼烂的话,这邵璟只怕早被嚼得渣滓也不剩了。雍都城中不知道他那些年少轻狂之事的,寥若晨星。

遥想当年,他年少轻狂、离经叛道,引多少世家议论纷纷;忽一日改了性子,自此战功赫赫,成了多少雍都城勋旧新贵们口中年轻有为的国之栋梁。

何况在她跟着几个年幼兄弟一起团泥巴、掏鸟窝时,他已经与她的长兄交好,后来还曾有同袍之谊。

当她长兄战死沙场后,是邵璟亲自将她长兄的棺椁运回的。

郭霁想着这些道听途说来的陈年旧事,不觉有点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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